第九章 黑洞 （1）

人群皆已散尽，大概会睡得更加安稳。黑夜依旧，不过离天亮更近一些。
周海军夫妇回到香蜜一号大门口，扑了个空。他坐在车里，电话一茬一茬地打，脸色一阵一阵地变，妻子在一旁，看着他听着他，沉默不能语。
事情已经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看来想要儿子安然无恙是不可能了，只能将损失尽量降低。
他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
他向来不叹气，笑面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干脆果断，但现在终于发现，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用钱可以解决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金钱，比如公安局长尹天成。
“众目睽睽之下，无视法律，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尹天成的话坚决有利，不怒自威。“姑且不论你前期犯罪事实如何？就带头越狱一事，就是对我执法部门的一种藐视。”
周海军唯唯诺诺，放弃了全身而退的最后希望。
S城的天，亮得比其他城市都早一些。周海军一夜没合眼，如今正孤零零地坐在4楼会议厅里开着集团视频会议。一旁忙碌着的秘书，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请各成员公司立刻落实，开展财务自查，一旦出现贪腐行为，立刻上报，相关人等立刻辞退，相关部门立刻解散重组。”
众人哗然。
这个决定，经过了股东大会，但分歧严重，最终同意票数仅为55%，其余的都在质疑周海军这突如其来的自查动机。但他的解释虽虚无却无可辩驳。“内部消息，政府开始新一轮的反腐工作，把行贿者的责任权重答复提高了，我们不能在这方面栽跟头。再者，现在集团规模越来越大，各公司管理政策不统一，浑水摸鱼想占集团便宜的人开始出现，一定要遏制这种问题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妻子甄慧妍已经站在了门口，整个身子蜷缩在宽大的灰色睡衣里，一头凌乱而蓬松的头发下面，一张暗沉而发黄的脸上，眼睛里却发射出如刀锋一般的光，对上了在办公桌前西装革履的周海军。她嘴唇都没怎么动，声音却尖锐地飞了过来：“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开会？”
周海军白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大片嫌弃，然而嘴上终于忍住了。他接着把其他事情也布置了，便快速结束了会议。甄慧妍站在门口，就像个被投进水里的干木耳，正在逐步膨胀，不同的是，让她膨胀的不是水，是怒气。
“你还管不管儿子了？”她吼了起来。
他转过椅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指了指刚刚关闭的先视频，质问道：“这不是正在管么？”
“你开个会你就管了？你儿子就会飞回来了？”她不依不饶。
秘书在一旁惊愕地看着她，既惊讶于总裁夫人膨胀成木耳一样的睡衣造型，更惊讶于仿佛瞬间就要爆炸的对话氛围。然而她又不能走，这才是最要命的。她靠在办公桌一侧的书架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懂个屁！”周海军突然吼道。
甄慧妍赫然一震，定格住了。秘书吓得一激灵，伸手扶住书架。
周海军指着她甄慧妍，火冒三丈，“你看看你，什么形象？你有心情跑去睡觉，居然还反过来质问老子。你跟了老子这么多年，难道看不出来，刚刚开会就是在给儿子找替死鬼吗？你脑子突然就短路了吗？”
甄慧妍一脸委屈和迷茫，“替……替死鬼？”
周海军看她不开窍的样子，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他自言自语，“公安局长亲自过问这个事情，就是要向社会证明他杀鸡儆猴的决心。现在能做的，就是找一个犯错的内部员工顶包，把国军变成从犯，减轻罪行了。”
膨胀的木耳慢慢地瘪了下去，蓬松的头发依旧凌乱，犀利的眼睛逐渐暗淡。
他招了招手，秘书战战兢兢走了过来。
他说：“我要你马上去做几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