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请君入瓮

民间有一句俗语，叫做瑞雪兆丰年。
意思是说，适时恰当的雪往往预示着来年的收成颇丰，会是个极有盼头的年份。
或许是为了应验这句民间俗语，今年除夕夜，就在宫里花团锦簇的乐游宴快要结束的时候，整座京城突然开始飘起皑皑白雪。
一时间，宫殿前撑起一柄柄各色花伞，犹如在月色下拥挤绽放的花儿。
待到宴席上的达官显贵们散去了大半，谢祯这才披着狐狸皮袄不紧不慢地踱到宫殿门口，林风晚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侧，怀里替她抱着双月琵琶。
谢祯仰头望着漫天大雪，神情看起来快活极了，倏忽间，她偏过头来问林风晚：“你说，沉浮死了，姐姐该有多伤心？”
那一刻，林风晚看着谢祯美如罂粟的阴冷笑颜，只感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这一出计谋，谢祯堪称大获全胜。
其实榴心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是谢祯的人。
榴心是谢蘅身边的大宫女，自小照顾长公主的饮食起居，主仆间确有情谊不假。可当谢祯找到她并以其双亲的性命作为筹码要挟的时候，榴心身为一名小小宫女，只能选择妥协。
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容貌和谢蘅实在相似，这才早早被谢祯相中，最终成为一枚分量极重的棋子。
大中二十九年，春，先太子谢霄于城郊桃林遇刺身亡。
就在遇刺发生的前半个月，榴心以母亲病重为由，向长公主乞求暂时归家侍奉母亲，谢蘅怜其一片孝心，便允了。
遇刺当日，城郊桃林战况惨烈，太子惨死，长公主重伤，沉浮却迟迟没有出现，究其原因正在榴心。
那天一早，榴心扮作谢蘅的模样，带着迷药出现在沉浮的房中。
沉浮是先帝送给长公主的影子，才智武艺都远超常人，若只是寻常迷药自然困不住他，因而谢祯想出了极损的一招：
让榴心假扮成谢蘅，邀沉浮春风一度，事后再以迷药毒之。如此一来就算沉浮事后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也会因为自己对长公主生出了妄念而不敢将实情相告。
沉浮果真中计，昏睡一日后跪行至谢蘅面前请罪，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前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能说。
他怎么敢承认自己对谢蘅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主仆情谊，那是他身为影子的大忌，因此他情愿以死谢罪。
然而谢蘅终究是谢蘅，即便再如何失望愤怒，也不至于当真杀了沉浮泄愤。
从那以后，沉浮依旧是她身边一条忠心耿耿的影子，只是两人之间到底多了道血淋淋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后来的时日里，沉浮逐渐怀疑到了榴心，就在他开始暗中调查榴心及其背后主使的时候，谢祯再度插手：
她命榴心假意爱慕驸马宋檀，不惜爬上驸马的床榻。
事情败露后，榴心挨了谢蘅的一顿鞭子便被逐出京城，反倒掐断了沉浮调查的线索，于无形中保全了自己。
在这段故事里，榴心可谓是任人摆布、命比纸薄，若能就此远离京城功成身退，倒也算是落了个安稳结局。可偏偏在多少年后，她再一次被人找到。
缘由是她生得有几分像长公主，需要她配合演一出美人计。
不知彼时已经离京数年的榴心听到这些，可会感慨自己的容颜竟又一次成了将她拖入泥沼的罪魁祸首。
尽管这一次凤虞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渥，但他终究还是给了榴心拒绝的余地，也就是说，如若榴心铁了心不愿意入局，凤虞绝不会勉强。
可所谓世事难料，就是这般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