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在记忆和向往中平静

过去和未来在大脑中究竟长什么样？这是个迷人的问题。
林阳每天都在繁忙的工作中度过，可他仍然觉着有大部份时间是在想一些只有他自己在意的问题。自从向美心被挡在他的生活区域外，林阳觉着一下清静了，他可以集中精力工作和思考了，还有享受那份空白，虽然痛苦却也祥和的空白。
生命中重要的二块记忆强烈地显示出快乐和痛苦的样子，它们在交相辉映，原来快乐和痛苦真是一纱之隔，人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光终将失去，而失去以后那曾经的幸福和快乐就成为了不能弥合的痛苦，原来生命的本质就是为了享受苦痛和欢乐的。
每当想起孙小多和赵之华，林阳的心就会痛，各种各样的痛，最持久的是隐痛，最难过的就是牙神经被拔的刺痛，一切已经不再，这二段铭心刻骨的爱情，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一切已经淹没在时光深处无可打捞了……
面对不同的病人，他们的各自遭遇和苦痛最终都会和林阳的苦痛所汇聚，所以林阳全身心地投入，让一个病人好转，成了林阳生命的必需。对待病人，林阳永远是耐心和投入的，触摸到生命本质上是无二的：每个人不论任何身份地位经历长相，都注定要承受生命本身必经的一切折磨，当然也会享受那些美好幸福和快乐的时光，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少的，正因此才象金子一样闪亮，才象梦一样转瞬即逝模糊可疑。
孙俊给林阳带来的一个病人：胡小龙。
胡小龙是特殊的，对林阳是第一个特殊的病人，因为这个病人的到来让林阳不得不主动去联系一个他最不喜欢联系的人，那就是向美心。
不知因为什么，林阳从心里排斥这个用全部的力量挽救了他的人，一个美丽聪慧淡定优雅的女人！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到林阳，林阳就感受到了那两只眼灼热的温度，三年多的恍若隔世，林阳更加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个疯狂的女人，所有的人行为包括表情能骗全世界包括她自己，但骗不了林阳，因为林阳是天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让他清晰这个女人的能量和志在必得！
如同世界有物质和反物质一样，向美心的一切真心和付出包括能力能量和手段，在林阳这儿全都失了灵，因为林阳根本没有凡人尘世的需求，他不是清心寡欲，而是野心飞扬，他要登上心中的山峰，要探出人的大脑图谱，要画出人心的十维真相，要摸清世间飞泥鸿爪的每一条叠加的道路……这是要抓住那通天彻地的光芒！这已经不是在人力的边畔。林阳懂得自己不是飞上山顶，就是夭折于路上……没有中间地带，这是林阳对自己清晰的判断。他感谢向美心，但也深知自己最终终只会让向美心失望，及时让她收手就是最大的爱护了！林阳不想因为自己再多一个病人而已……
然而向美心给林阳送来了她的成果：那是因为向美心而丢失了人生的胡小龙。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孙俊和林阳介绍着有关胡小龙自己和向美心的一切，林阳平静地听着，内心却倒海翻江，他明白了胡小龙的病根，是对自己的否定，而向美心成了重要的参照物而已，但心魔已成，想除心魔除了神仙就是胡小龙自己，可胡小龙已经无可自拔了，唯一的路就是向美心了。
当孙俊和林阳说起自杀的吴名后，让林阳保证千万不要让胡小龙成为第二个吴名，林阳从头到脚都冰凉。向美心，那个美丽的向美心，所有人都很难说出不好的向美心才是最重的病人吧？
那个救他回到人间的女神正是用无可挑剔的言行释放着她内心的伤痛和空虚……
可怕的是向美心实现了！
胡小龙的病根在于一个平凡想过好小日子的人被女神迷了眼和心……过去只当成了是个普通的漂亮女人而已，随着失去才发现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这和一个买了股票的人，没想到股价疯长，自己本来是人生赢家，却在股票启动前卖了，所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重新上车，这根本不是爱，而是对自己的根本否定，但所有的假象必须则向美心担起而已……
孙俊义愤添膺，他最怕的就是向美心夺走了林阳。
没错，这个世界上林阳是孙俊的一个亲人，在某一方面的意义超越父母的亲人……
经过了一系列治疗没有显效果后，林阳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孙俊听林阳说要见向美心转身就走了，至于吗？看来所谓的专家和天才不过如此。
林阳经过二天的时间考虑后直接出现在了向美心的面前，这让向美心扔下了公司中高层例会和客户接待，和林阳喝了一杯咖啡。
向美心打量着平和的林阳：找我有什么用？胡小龙这样和我没关系。
林阳捧着杯子的手指真好看，细长有力和俊美，就象人一样，向美心有些酸涩地想着：有什么了不起，你也曾经和胡小龙一样，那时候我对你不可缺少，是你渡江的苇叶，过了江以后，苇叶就顺水而漂不再看一眼。然而林阳真是造物的杰作呀，从头到脚说不出的完美，起码对向美心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这个人，还有这个人通体的气息，那双大海和星辰的眼……
这么想着竟然有些呆了，忘记敢时间也忘记敢自己，直到公司的人来叫，向美心才克制着不顾一切也想和林阳呆一起的本能，打了个招呼去开会和接待客户了，当然从她的表面一切如常。
当向美心处理最后的事情走出，没想到林阳仍然在等她，巨大的委屈和幸福感包围了向美心，这是此前人生经历中不曾有过的感受，象海浪一样汹涌也如大海深处一样平静。
克制住强烈的愿望，向美心客气地请林阳和她一起陪客户吃饭，林阳只是微笑着说你们吃吧，我等你。
几乎有些眩晕地离开后，向美心硬撑着陪客户吃过晚餐回来，林阳竟然还在会客室坐着，正在小睡，他的侧影象一具雕像一样线条动人。
当林阳惊醒时，是向美心给他盖自己的外衣，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水气息，也是向美心的气息，这对林阳十分熟悉。
林阳：你忙完了？
向美心点点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阳脸上浮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哪里，你照顾我那么久，早就该当面亲口说一声谢谢。
向美心眼中一下涌满了泪，但她忍了回去：你来找我是为了感谢还是为了胡小龙呢？
林阳看着向美心没有说话，那双眼深幽而温柔，令向美心的心乱跳……这也是林阳之前从没有有过的感觉……在照顾林阳复原的日子里，是她最充实的时光，但那只是林阳的影子，因为林阳的灵魂在沉睡，现在的林阳才是林阳，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但不包括林阳。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呢？向美心想脱口而出，可她忍住了，因为她是向美心。
林阳什么都明白，他知道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委屈，包括失落和伤感，但他就是那么绝情地推开了自己，象躲避瘟疫一样，这给了向美心极大的刺激。
有情永被无情扰，向美心避开了林阳的目光，就象曾经那些不能直视她目光的男人。
被爱和爱人究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种要自燃的诱惑，飞蛾扑火，可对方用张网把她挡在了网外。
不论如何，林阳来找她了，这就是胜利。当你找不到想找的人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想找的来找你……向美心做到了，要为自己喝彩。
林阳：你还好吗？
一句意外的关切令向美心的防线几乎崩溃，她恨自己的不堪一击，咬着牙：嗯。
林阳的目光象温柔的月光笼罩着她，安静温柔和清凉。
向美心终于落泪了，泪落在手背上如同掉落了一颗珍珠，摔碎了，四溅开来……
林阳轻叹了一声，象是在旷野中的叹息，随后伸出了那双修长的手拿起了向美心的手握住，凝视着向美心：你和胡小龙没有区别，明白吗？我想帮助你们，就象当初你帮助我一样。
如同被马蜂蜇了一样，向美心甩开了林阳的手，冷笑：我很好，如果你真是为了胡小龙而来，那就找错人了。
林阳温和地：你希望他好。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向美心：你是大夫我不是。
林阳：我需要你帮助。
向美心：我没有这个义务和心情。这是你的事。
林阳：也是你的事，大夫不是万能的，需要条件。
向美心胸口腾起一股火：我没空。你看到的我很忙，如果不是你，这个时候我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