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南秦遗族（一）

鬼六一手拖着瘦弱的墨墨，一手猛地推开顶上的石板。
“哗啦——”
雨水灌进密道，溅了他一脸泥污。
“下雨了，呸，真是诸事不顺！”
该死的李小五，竟把圣火给弄灭了，若非姓苏的丫头忽然出手逼他分神施蛊，方才只要一掌就能收了他的小命。
如今，师尊复生的希望彻底消失，他再没理由留在长安。潜伏此地三十载，却没能拿回属于南秦八部的“死书”，愤恨、不甘、自责让他心绪难平。
温崇绱，到底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天生骨头硬，宁可打翻烛台烧了书房，把自己活活烧死也不肯交出“死书”上卷。而下卷，吴家这小丫头也真是嘴硬，任他打骂、恐吓了一路，就是紧要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还好，马上就要见到师弟了。在他的独门咒术下，没几个人还能紧咬牙关。
……
下了整夜的雨，终于停了。
鬼六找了些干草，点了堆篝火。
小丫头睡着了，蜷成一团。真是倔强，手脚磨破了，也没哭一声，如此性情很适合修炼蛊术。若是早个十几二十年，遇见这样的孩子，他或许会想收为弟子，传承衣钵。可是现在……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偏偏是吴家的后代。
“吱——吱——”几声窸窣细响，吸引了他的注意。低头一看，脚边几只草虫正在打架。再旁边，有几只已经死了。
怎么这么多草虫？什么把它们吸引来的？
有古怪！
鬼六眉头一皱，忙查看自己的衣袍，果然在衣角找到一抹滑腻。
在哪儿沾的脏污？
指腹拈了拈，一闻，是淡淡的皂角的气息。这种气味不易察觉，却容易和其他气味区分，甚至还能防水，这是……
该死！是用来追踪的香料！
鬼六心里一个咯噔——大意了，是那姓苏的丫头干的，她果然来路不简单。
他赶紧脱了外袍，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自己的衣裳，这才发现靴上还有一块。
呸，做事还真仔细！
他啐了一口，赶紧割了靴筒丢到远处，又查看了熟睡中的墨墨，确定她身上并没有被抹那种香料。
本以为逃出生天，没想到别人还留了一手。
他赶紧拖上墨墨，继续往层林深处走去。虽然靴子有些踢踏，他仍走的飞快。墨墨从梦中惊醒，一声尖叫惊起一群宿鸟。
“啊——”
鬼六忽觉右手吃痛，足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地上的树根给绊倒。
“死丫头，老实点，小心爷爷一掌拍死你！”
顾不上查看手上伤口，他飞快地赶路。
再次出现的李小五和身份不明的苏小姐，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不简单，若是落到他们手中，百年前牺牲南秦八部才得以掩藏的秘密，又会成为残害寥寥遗族的利刃。
那样，他宁愿死……
不，他不能死！三十年未见，师弟或许有别的线索，他必须把这丫头交到他手上。
墨墨扭了好一阵子，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提着自己往前跑。她小小的苍白的脸上，被草叶割了许多口子，却只能紧咬牙关。她不能死！她要亲眼看着害死父母的仇人一个个死掉！
*******
李渔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外时，正遇上带着一队人马归来的卢佶。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他没能找到鬼六和墨墨。
一见李渔，卢佶立刻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殿下如何？”
“回去了。”
“太好了！”李渔一句话，让他悬了整晚的心落回了肚子，可瞬间又锁了眉，“找不到小舟，这事还是完不了。殿下一定会闹出大事的，我得回宫去看着他。唉！也没用——，小舟不在，我……我根本看不住他！”
“我去找她。”李渔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让慌乱地他镇静下来，“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他这么一问，卢佶怒火直窜，顾不得世家公子的体面，立刻骂骂咧咧道：“那该死的贼人，也太贼了！东宫的猎犬在归义坊找到一条暗道，一直通往城外。我们一路追踪，却只在西城外的树林里找到一堆烂衣裳。不过那人没有马匹，徒步逃窜，如果没有同党接应，凭脚程应该走不太远。所以我折返回来，打算调集人马，尽快搜山！”
李渔深知鬼六是个老江湖，滑的跟泥鳅一样，一旦出了城，便如游鱼入海。就连闻踪香被他识破了，若非知道他的去向，便再难抓到他了。几十年经营，没有达到目的，他不会轻易离去。要想知道他的去向，必须从“起点”去找。
“卢兄，你速回东宫，跟殿下说——棘剡三日内一定带行凶者见他，请他护好晚晴。”
“晚晴？哦——，是小舟的妹妹。没问题！李兄，这是我的令符，你拿着，东宫的人马随你……”
“不用，不是人多就能找到的。一定，护好晚晴，等我回来！”
李渔匆匆几句，便策马回转，穿过人流窜进一条小巷中。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卢佶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渔不出城找人，反而折返回城，根本和抓凶徒南辕北辙。那他刚才说的话，该不会是糊弄殿下的吧？三日后，若是见不到小舟，依殿下对与他相关一切的态度，到时候真能把长安城给翻过来。
“阿弥陀佛——”仰头望天，他不经意念了句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