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影

立夏。
纱窗外的芭蕉叶上蚊虫滋长。
“知——了知——了”
趴在树干上的知了也没完没了的嘶吼着干哑的嗓子。
一身明黄蟠龙纹的男子眉头越皱越紧。
“啪嗒—”
满屋宫人内侍齐刷刷跪在地上，炎热的夏日里殿内仿佛也结上了一层薄霜。
“这些个老匹夫，吃着皇宫的皇粮，整日只知道递奏折来闹着黄河大旱，这么点儿事也处理不好，要他们何用…”只见上首男子怒气大发，大骂道。
这时有宫女低垂着头小心翼翼正欲拾起满地的奏折，葱指刚粘着奏折，随即听得又是“啪嗒—”
案上仅存的折子再次被扫下许多，有几个刚好砸在宫女手上。
第二日。
朝堂大殿之上。
殿内空气略微冷凝。
坐于上首龙座之上戴着十二珠帘的男子一言不发，殿内众多臣子以不敢言语。
立于一旁的内监吊着嗓子高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下臣子你看我，我看你，众人眼神交流之间，立于前首的一老臣三辅国公出列，顿住一刻，继而进言道：“启禀陛下，今天干而甘霖久不至，黄河……”
“黄河水道的折子朕昨日已阅过了，众爱卿既如此忧心此事，那便说说看，此事又该当如何？”三辅国公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有力的声音打断。
另一品级较低官员进言道：“陛下，依微臣看，黄河水道治理刻不容缓，只是所需馈资不足……”
“噢？但之前治理黄河水道朕便已下令从国库拨出万两黄金了，但，好像没有什么结果？反而—黄河水道的问题还更大了，嗯？三辅国公，朕是信任你才委任你的侄子去巡督黄河水道的——”上首男子轻笑反问着殿下的三辅国公。
年迈的老臣颤颤巍巍跪下：“陛…陛下…此事微臣那侄子确实罪过…还恳请陛下治罪于他，但，黄河水道急需处理，请陛下三思啊！”
龙座之上的男子仍是轻笑，道：“黄河水道年年出问题，沈卿？”
沈烨闻言出列上前：“臣在”
“沈卿且代任黄河水道督办，至于三辅国公你的侄子吧，先降任黄河水道副督办吧”低沉而又有力清晰的声音传来。
………
很快，沈烨即将上任前往黄河前沿水道的消息传来。
顾府。
“皇上任命沈将军为黄河水道督办？”顾明月惊讶道。
贴身侍女绿琴奉上冰镇荔枝：“奴婢也是听老爷底下的人说的，据说是今儿个上早朝陛下下令的。”
芭蕉叶下，绿纱窗旁。
一女子冒冒失失跑了进来：“姑娘，姑娘，”
倚身玉立的女子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女子，不禁扑哧一笑：“淡雪，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喘着气，一边焦急道：“唉呀～姑娘～你还有心思取笑奴婢呢！奴婢听说，沈将军今日被陛下委任为黄河水道督办”
柳歆继续剪着长多出来的芭蕉叶：“那明月姑娘定然是不舍的～”
淡雪见她还未明白过来，继续道：“姑娘～那裴公子跟着沈将军上任，你不急呀？”
柳歆手上一顿，心思一停，竟将易远表哥忘了。
仿若自言自语道：“那，那他们几时上任？”
淡雪答道：“听说后日就要启程呢！”
柳歆不觉将金剪递给淡雪，淡雪接过便又递给了一旁侍奉的丫鬟，柳歆行至青石桌旁坐下，若有所思。
两日后。
天尚未明晰。
宫城门，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去。
领首的二人正是沈烨与裴启。
两人翻身上马，拉着缰绳，马在原地转了两圈，两人回首看了眼城墙上侍女簇拥着的两名女子一眼，决然转身离去。
顾明月与柳歆看着离去的队伍，待城下人彻底远去之后，方才各自回府。
刚回府，不多时便有小厮前来拜访：“禀小姐，裴公子命我将东西送来。”
柳歆喝着茶，道：“淡雪”
淡雪上前，接过小厮手上的漆木盒子，微笑着略施一礼。
小厮退下。
淡雪面向柳歆将盒子轻轻打开，柳歆欣喜地拿起锦布包裹下的一串红珠手链，套至手腕，捻着殷红的珠子，蓦然发现有一颗珠子内侧镌刻了‘歆’字样，不禁晕开了笑容，淡雪在一旁亦跟着笑。
而这厢顾明月却不似这般甜蜜了，自明词出事儿以来，沈烨对她好像冷淡了些许，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他走时，她看着他，竟觉着自己看不懂他了。
一路快马加鞭，十日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青州伊府。
沈烨一行人刚下马，便有有队人早已恭候多时。
“黄河水道副督办陈穆恭迎大人。”为首之人半跪行礼道。
沈烨上前，这位陈督办看着倒是年纪不大，脸上略有青须，给人老成的感觉。
“陈大人有礼了。”沈烨轻笑。
陈穆起身，示意旁边的以为白须着官服者向沈烨介绍：“沈大人，这是青州府伊大人。”
被示意的白须老者本就不大的眼睛因挤着笑意更是看不清神光，喘着一口气儿道：“沈大人。”
沈烨微笑示意。
“沈大人想必舟车劳顿乏了，食宿都已安顿得当，恭请沈大人。”陈穆道。
“嗯，有劳陈大人。”沈烨回道。
陈穆等人引着路，一队人又浩浩荡荡而去。
是夜，沈烨等人的任期日常宿处正好离督办造很近，沈烨歇息片中，便听前厅有走动声，便一把起过身来：“霍青”
霍青上前：“将军，有人持伊府大人请帖邀将军赴宴。”
沈烨翻身坐起，穿过长靴，掀起竹帘，霍青将请帖呈上，沈烨随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醉梦仙？”扔至桌上。
“既然是伊府大人设宴，怎能不去？”沈烨似笑非笑。
车轿内，沈烨肃穆而坐，霍青在轿外跟着轿子前行，道：“将军，陛下这又是什么意思？同时将两件事儿派给您，这怎么处理？”
良久，才有声音从马车内传来：“陛下自由他的原因，且看着吧，只怕是后面有得咱们忙了。”
霍青仍是不解。
所谓醉梦仙，却是一处妓院儿所在。
沈烨下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坊。
到了才发现，竟连裴启也在宴请之内。
席上除了伊府大人，还有青州的一些贵人之属。
见沈烨来了，众人连忙起身笑着行礼道：“沈大人来了，恭迎沈大人。”
沈烨薄唇轻启：“有礼了。”
伊府大人连忙道：“沈大人，请上坐”
沈烨顺势坐下，看了一眼裴启，笑道：“裴兄竟也在？”
裴启乃起身行礼答道：“恰巧伊府大人邀请了我，便来了”
伊府大人随即又拉开笑面，道：“沈大人舟车劳顿多日，鄙人敬大人一杯”
沈烨举起桌上的酒杯笑着示意，仰首灌入。
随即桌上众人便陆续起身敬酒沈烨，沈烨都一一应下。
“大家都尽情吃啊，不必客气”伊府大人笑道。
席上众人也都跟着应笑。
伊府又对沈烨道：“沈大人，这都是醉梦仙最出名的菜品，还请沈大人尽心品尝”
沈烨微笑示意：“有劳伊府大人”
觥筹交错。
这时有小厮上前在伊府耳旁低语道：“大人，陈穆大人推脱有事儿不来了。”
伊府眼睛一咪，继而又恢复了满面笑意。
沈烨因着座位与伊府是挨着的，便轻易将小厮的耳语尽听了去。
一翻应酬下来，终于完事儿。
“沈大人，不如坐我的车回去吧？”伊府笑道。
沈烨淡笑着道：“谢过大人好意了，我不太习惯坐他人的马车。”
伊府面儿上显然有些尴尬，只好连打哈哈道：“哈哈～那，恭送沈大人了。”
“嗯”沈烨轻轻点头回应。
沈烨正欲上车，突然转身对裴启道：“裴启，你不如与我一道回去？”
裴启想了一下，刚好顺路，于是答道：“也好。”
待沈烨一行走后，宾客亦纷纷向伊府大人拜别。
“大人，我们亦告辞了”
伊府大人笑道：“哈哈～各位慢走～”
待众人皆走后，伊府大人的师爷上前若有所语道：“看来～这位新上任的黄河水道督办不太好对付啊～”
伊府大人面色一秉：“哼”
裴启与沈烨一同回去，因着裴启现如今算是沈烨的手下，故此与他同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