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 1

陆礼被放出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陆礼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准确的说，是顾澜带着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胡茬长得密密麻麻。陆礼显然有许多话要与我说，只是在旁人面前，只能按下，疏远而礼貌地行礼问安。
“参见娘娘。”
我怎么能担得起这样的行礼？我转向顾澜，试图降下彼此尊卑，“阿澜，能让我和将军单独说两句话吗？”反正私自离宫这种更出格的事情都做过，只是好友之间谈心，让出一点点空间也，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了吧。我承认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奇怪，心虚地看着顾澜。
顾澜眼神微暗，一言不发，最终还是让李如海带着下人们出去了，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副“朕不是外人，笃定了不走”的模样，喝了口茶，“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顾澜的姿态颇有些无赖的模样，我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弄倒消散了不少，只是，有些话当着他的面还是不能说，至少现在是。
拉着顾澜出了房间，刚想劝上一劝，顾澜便将我推到门边，贴着我闷闷地嚎着，“我后悔了，我不喜欢你们独处。”
“嗯？”我迷茫。
顾澜戳了我的脸，“他喜欢你。”
我也揪了揪他的脸，“你是皇上，怎么也胡说八道，好兄弟而已，乖。”我对顾澜的想法表示无感，半推半哄地把顾澜骗回了他自己的书房。
回来时陆礼还是保持着原样站着。
我屏退了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看着陆礼。
“你瘦了许多。”我有些心疼，“怪我任性，白白连累了你。”
“你还好吗？”两人同时开了口。
“我挺好的，你......”
“其实我挺好的，你想要出宫我还是可以......”又是同时，只是后半句的话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慌地捂住了他的嘴，“隔墙有耳。你才刚出来，说这样的话，怕不是还想进去。”随即摇摇头，“这种念头我应该不会再有了。”
陆礼突然变得很激动，抓住我的手，说，我出宫那晚就像一只云雀，歌唱的是自己的快乐，他很开心。
他还说，自己偷偷建了陆家别院，只想把人藏起来，让别人无从知晓。
他还说，他本想着让我离开就别再回来了。
只是，说到最后，千言万语都成了遗憾。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对不起，别放弃，我不怕被拖累，只怕遗憾。”
我哑然，没想到觉得宫里苦闷的真的不止我一个，安慰道，“没有，我是真的不会再想这事了。”顾澜之前的承诺真的就像定心丸一样，我只安心等那一天到来。
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他答应我要隐居于世了，现在只等这些事情解决就行。”他抱了很久，听闻我这句话，手臂收紧，勒的我有些疼。“喂，陆礼，你谋杀啊？”随后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一把推开他，“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我没想到自己的力道那么大，陆礼捂着脸，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早该想到了，你都叫他阿澜了。”
“我，我们......”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三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么称呼的，只是那时，他不姓顾。
“终究是我晚了一步。”
“陆礼？！”我没想到他真的给了肯定的答复。自己从来只是把他当哥哥、当知己，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别院，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安排，如果早知道......
“你以为呢？芙蓉。”他这么问，我倒真的哑口无言了。是了，若非如此，何必日日来瞧我，何必凡事以我为上，何必为我犯险至此？
“对不起，我以为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的，我，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子。”没想到，自己的嘴里也吐出了这样的话，此前，我以为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桥段。
我看着陆礼受伤的眼神，两个人都很狼狈。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了对话。
等到送走陆礼，我已经心力交瘁，瘫坐在床上，脑袋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措手不及，所有表示惊吓和意料之外的词汇统统浮现在眼前。
好在，最后没有执拗于此，陆礼也半开玩笑地缓和了气氛。
但终究，话说出了口以后，一切都会不同于以往了吧。
我有些抱歉自己偶尔的愚钝，也因不能回馈情谊而遗憾，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社会，若非去年元月碰巧撞见顾澜，恐怕不久以后，也会嫁入陆府吧。家境相仿，趣味相投，或许还能加上个青梅竹马的称号，除了无法如夫妇般恩爱，也可谓是门当户对的良配了。
我望着窗帘飘飘，果然，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顾澜从书房回来，已是晚膳时分。
“芙蓉？”他已经换了常服，如同累了一天的丈夫回家寻求妻子的温暖，亲昵地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