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风月潭

（一）
天明，那只盘旋在山野间的妖王还是没有找到它想找的人，它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一棵只剩下枝杈的树下。
“你确定不要我们先送你下山。”宁子尹道。
“不用，”嘻嘻道人虽然还在笑着，但明显没有昨天那么轻松了，“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走吧。”姬夜没有拦。
风月潭距离他们被传送来的位置并不远。这就难怪了，妖王在山边寻找，却没想到这三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躲在了离自己的老巢如此近的地方。
说是风月潭，但其实这里没有风，更没有月，四周静悄悄的，潭面如同一面镜子，一丝被风吹皱的痕迹都没有。潭的周围，一圈已经枯死的树如同一个个拿着三叉戟的卫士，守在潭的周围。
嘻嘻道人手中的寻妖盘再次乱转起来，而那只重新被召出来的银碟则潭的上空彷徨地飞着。
这里四面都有妖气，偏偏连一只妖都看不到。
嘻嘻道人走到潭边，将一枚纸符放在了潭水中，纸符上冒出了一缕黑烟，然后就整个不见了。
妖果然是在潭里。
他又往潭边靠了靠，想要更清楚地探明妖怪在潭里所处的位置，但他没有注意到，一丝黑气已经悄悄从潭面钻出，缠上了他的脚腕。他的脚一滑，整个人已落入了潭水中。
“道长！”两个人听到声音，同时惊呼。
潭面冒出了丝丝的黑气，原本风平浪静的潭水兴起几丈高的浪，如同魔鬼的利爪，向着宁子尹抓去。
姬夜足间一点，提起宁子尹的的衣领向后退去。
浪又高了几尺。
姬夜再退，浪再涨。不管姬夜如何灵活地在林间纵跃，也始终甩不脱身后的黑影。
他们一直被追到了近山边。
身后的浪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了，不由得让人疑心刚刚地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噩梦。
姬夜从树上跃下来，将宁子尹轻轻地放了下来。宁子尹靠在树边，喘着粗气，仿佛刚才在林间纵跳飞跃的人是他。
姬夜看着宁子尹，这意思是接下来怎么办。
宁子尹坚决地道：“回去。”
（二）
那只闪闪发光的银蝶停在了潭边的一棵枯树上，将浑身上下都化成了枯黄色，看上去像是一片还眷恋在枝头不愿飘落的枯叶。
水退了，潭面又恢复了平静。它在一边的枯枝上停了好一会儿，才轻颤着翅膀向潭面飞去。它用触角轻轻地在潭面上点了点，潭面除了出现了一点儿很快就消失了的波纹，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这时，它才将整个身子向着潭水中沉去。潭水很黑，而且有一点粘稠，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干净和清澈。它挥动着翅膀，向着潭的深处游去。
潭的深处，是另一个黑暗的世界。
（三）
宁子尹手中的银镯突然闪了闪。
“是那只银碟。”宁子引道。他对着银镯念了些什么，一幅画就慢慢地在他和姬夜的面前展开了。
画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却被银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潭底，是一条甬道，一条没有水的甬道。无数眼睛蛰伏在甬道里，不时有一两声尖啸在甬道的上方响起，那是他们的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银蝶缓缓地在甬道里飞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只浑身枯黄，毫不起眼的小东西。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殿堂似的洞。洞壁上倒挂着的蝠妖，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如同无数倒挂在房梁上的干尸，它们在空旷的洞里吱吱地叫着，似乎颇为烦躁。
画面虽然令人毛骨悚然，却丝毫没能影响这只小小的蝶穿梭其间。它继续往前飞着，飞向了这座洞里唯一的一抹淡淡的如月般的银光。
这银光并不强，但所有的蝠妖都离它远远的。它们也曾想过要将这个不速之客从它们的洞府里撵走，但它们使尽各种手段也没能灭掉它半分。
因为那是莫追花的一缕残魂。
这枯黄的小东西，从那缕残魂边擦过，入了那条被银光挡住的甬道。
画面突然就此中断了。
（四）
那只枯黄的蝶被一个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隐身在一片黑暗里的人攥在手中，很快就化成了一把黄尘。
那人顺着这条甬道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那里通向的这片山的另一面。他将手中的这把黄尘迎风撒了出去，轻声道：“你们千万不要来呀！”
黄尘借着风飞了很远，重新又聚成了一只银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