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中元节

她面上未施粉黛，皮肤白皙，一双眼睛虽仍是和锦熟悉的样子，但此时点缀在她整副面庞上，却少了些轻佻，反而更加灵动明亮起来。
和锦忍不住惊叹一声，因为她几乎没变过，还是五年前和锦第一次见她真面目时的那副样子。
她假装撅嘴道：“师父，你怎么都没变过啊，只怕再过几年，我看起来就要比你大了。”
“那就等过几年我们再比比看吧。”十六笑了笑，又重新把面纱戴回去。
和锦重新倚靠着她，看上去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她想了想，突然道：“今天是中元节，好像晚上城里又要举办夜游灯会。”
“嗯。”和锦点点头，却叹气道，“往年我都要偷溜出去玩的，皇祖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年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皇祖母怕出去有所冲撞，便不允了。”
十六笑着问：“那你想出去吗？”
和锦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忙抬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是认真的后，赶紧点头道：“我想！”
“那晚上你假装早点休息，酉时四刻我来接你。”十六以前常偷带她出去，这方面两人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和锦也点点头，全记在了心里。
傍晚，傅晏果然如约定那样派了马车来接花婴。花婴高兴得不得了，再也没有了前一天的忐忑不安。
十六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又马不停蹄地闪现到和锦的安寿宫。和锦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假装睡着觉，实际是躲在寝帐里等她，一听见动静，就从帐子里探出脑袋来。
十六赶紧冲她招招手，她雀跃着跳下床，接着月光看清十六今天的装扮时不禁吓了一跳，惊喜道：“师父？你今天？”
“不习惯吗？”十六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笑道，“反正今晚大家都要戴面具，那我也想穿得寻常一点……不好看吗？”
“好看！”和锦围着她绕了一圈，又拉着她的手道，“那我今天也不要叫你做师父了，我要叫你做姐姐，这样我们走出去就是一对姐妹，外人也更不会起疑了。”
“好。”十六笑着答应她。两人牵起手，不过眨眼间，十六就带她穿越到玉磬门中。
桃碧、宝瓶和灯河三个人正拉着坛清出门，突然见院中凭空变出两个人，都是一愣。
等看清是十六和和锦后，灯河先伸手打了个招呼，笑道：“公主？你又溜出来了？”
和锦点点头，是熟稔地同几人打招呼道：“你们也要出去啊？”
几人点点头，桃碧探头问：“要和我们一起吗？”
和锦摇摇头，晃了晃牵着十六的手，笑道：“今天师父特意陪我呢！”
“哦，原来国师今天出去是为了找你呀。”灯河笑了笑，话里像是有其他意思。
十六听这几人终于把话说回到自己身上了，便问道：“难不成今天我今天还有其他人要找吗？”
那几个人互看几眼，都笑着不说话，倒是坛清先说道：“今天鄢公子那里递来了请帖，我放在你书桌上了，你没看见吗？”
“是吗？”她闻言一怔，昨天忙了一天，她很晚才起来，刚梳洗完又被和锦请进了宫，根本没时间去书房，没想到竟错过了鄢颇的邀请。
想到此处，虽也有些遗憾，但也只是摇头笑道：“罢了，没看见就算了，只是明天要辛苦你帮我问准备一副厚礼去向鄢公子赔罪了。”
“是。”坛清点点头。
她见几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也无意再耽误他们了，便又笑道：“你们要出门就快点吧，免得错过燃灯会了。”
几人见她已经约好要陪和锦逛中元节等会了，当然也不会不识趣，也不多言，便于十六一出门就分开走了。
此时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远看近看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行走时也是脚尖贴后跟，挤得人根本无法动弹，只好随人潮往前涌去。
虽然和锦不甚在意，但十六始终要顾及她的公主身份，也尽量带她走一些人少的路。
说回这中元节夜游灯会，原本这中元节是鬼节，也正是鬼门大开、群鬼游荡人间之日，按理说在这种日子，凡间人应该有所避讳，白日祭奠亡魂，夜间紧闭房门的。但这个节日在本国风俗中却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本国风俗笃信鬼神，尤其视亡魂如生。在他们的信仰里，中元节虽也是鬼门大开，亡魂出游的时刻，但他们却仿佛天生比其他人多了一分胆子或者说少了一分心眼，只觉得这一天虽然有鬼魂四处游荡，却也是与死去亲人重聚的日子。但他们又相信，死人与活人之间毕竟已经经过了“死亡”这一层告别，人和鬼都不能逾越这层界限，于是即使鬼碰见了人，人认出了鬼，也最好是意会而不可言传。那么为了模糊这一层界限，在中元节的晚上，大家都会带上面具，如此便可以不分彼此，在这一天里，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人”和“鬼”的区别。
至于夜游，最开始也正是为了和死去的人在黑暗中见面，生人会提一盏灯笼，以此指引着自己的亲人来到自己面前，结果后来就演变成了夜游灯会。时至今日，中元节夜游灯会的游玩意义已经远大于祭奠之意了，不过为了遵循习俗，大多人还是会手提灯笼或者戴上面具，以此也算参与进节日的氛围。
十六对这种灯会没什么兴趣，倒是和锦兴奋得很，一会儿拉着她买灯笼，一会儿拉着她试面具。两人边走边玩，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小湖边。
这湖边特意搭建了四座精巧的花灯，却不是普通常见的样式，最中间两座被人巧手打造成了形状骇人的恶鬼模样，那两鬼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几欲朝人扑来。不过它们左右两边又分别是正气凛然的判官，一位持笔，一位拿书，只威风凛凛地狠瞪这两只恶鬼，一只脚高高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两只鬼踩在脚下。路过湖边的人无一不对这四座灯架发出惊叹。
除了灯架这边有人众多，还有许多女子聚在湖边放花灯，以此作为打点路过鬼魂的盘缠，祈求它们远离家人，噩运消散。
和锦爱凑热闹，一见就要拖着她过去。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卖花灯的小摊，和锦在提笔写放在花灯里的纸条时却犹豫了大半天。
她后面还排着好几个等写字的少女，那几个少女见她久久不曾落笔，边忍不住催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