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国之君

曾经这矮榻是他们父女只见嬉笑怒骂的位置，如今却成为了一道不可跨越围栏。
燕定南和燕国公相对而坐，不再是谈婚论嫁，也不再是斗棋品茶。她抬眼瞧着父亲的发丝，似乎顷刻之间白发又多了许多，这感觉瞬间让燕定南觉得父亲果真是年迈了。
燕国公起了头，“如今有些话我只能和你一个女儿诉说了。”说罢燕国公深深叹了口气。
燕定南不敢懈怠，直接腰板，料想父亲是想倾诉，便同往日一样将两人面前茶杯斟满。
燕国公沉吟片刻，想着自己多年慈爱倾覆，竟被女儿逼宫，心中怕是怎么也没料想到，击垮他的竟然不是二十年前的逆贼。
“女儿知道父亲心中定然是痛苦万分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和熙缘说清楚，给她一个明白，也给自己多年一个交代呢。”
燕定南从小跟着负一大师学习，自然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当今却还是忍不住，想必心中对今天的事情确有不甘。
燕国公笑道“熙缘从小被你们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什么，她现在已经满脑袋浆糊，说什么也是给她徒增烦恼，她是个机灵的，出去透透气锻炼锻炼也是好的，我已经派了暗卫悄悄看护了。至于离音，她多年来自视甚高，此刻正是打击她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为父也不能保护你们一辈子，各有各的路，他们的路还得自己去走。”
“父亲一片诚心，我相信他们俩一定会明白的。”
燕国公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寝宫四周，口气感慨起来“今日一过，为父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想要征得你的同意。”
燕定南不知何意，只得凑近问道“父亲有什么事便说罢。”
燕国公虚弱的叹了口气，道“有些事离的太近便看不清楚，你自十五岁在我身边未曾离开，我便时常还把你当成孩子，凡事都瞒着你以为你就不知道了，若不是你师叔提点了我，我还在这里自顾自演呢。”
燕定南总算明白为何近来燕国公都如此感慨。想必个把月来经历的这些终究让他意识到他们的时代落幕了，若一直如此，只怕和燕离音一般自视过高了。
想了一想天机，燕国公咽下一半说道“为父曾想你与天宗的姻缘，若是成了，燕国便重新回到宗祠之中，臣民还是五州的臣民，只不过不是燕国的臣民罢了。若你二人不成。。。”说罢燕国公顿了顿抬眼望向燕定南重重说道“为父想让你继承大统。”
燕定南心下一惊，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燕国公，她深知父亲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可当下让她不暇思索以燕国万人的命运作出决定她也无法回答。
“师傅不是说过天定姻缘的玄机吗。”燕定南问道。
燕国公虚弱的摆了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展现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那不过是我与你师父同宗祠设下的距，就是为了勾来逆臣贼子将目光聚焦到燕国罢了。如今看了，也是枉然。”
“我师父？”
燕国公无意卖关子，便讲起了往事“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你师父虽说只收了你一个弟子，但他当年还未云游四海的时候可是宗祠有名的国师，说起来你和天宗也算得上同门师兄妹呢。”
一听起负一大师的事情，燕定南眼中闪亮，虽说父亲老是怕她入道做了道姑常常不敢提起负一，但在她心中却始终默默地将师傅如神灵般供奉着。
燕定南低眉轻笑，怪不得萧御知道许多她也不知道的事情，还偶尔提起国师，原是如此。
燕国公又继续说起来“想当年你师父和老宗主从千百个孩子里选出了我作为他们放在军营里的影子，从此为父的命运便不同寻常了，那时候我藏匿于镇北将军手下，镇北将军宽容大度，领兵有方，我在他的麾下学到了不少，他带我们小辈如同对待自己的手足一般。”
“这镇北将军就是熙缘的亲生父亲？”
燕国公点了点头，道
“没错。当年我身手好，跟在他身边做贴身侍卫，有一次外族入侵，我急功近利想早点称为天宗的可用之人便只身入虎穴，奈何中了埋伏，被外族俘获。他为了宗祠，也为我，只好孤身入局，趁敌人夜间不备救下了我，我二人才一同杀出了贼窝。从此他变成了我的恩人，我这一条命都是他的。”
燕国公看着杯中飘起的羸弱绿叶，继续说道“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像被蒙蔽了双眼，整个人变得异常浮躁，仿佛五州时刻就要灭亡了一般，再后来的事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他带兵逼宫，我作为影子则奉命刺杀。”
“父亲不会的。”燕定南说道
燕国公笑吟吟，摇了摇头“我的确不想，可两边都是我的再造恩人当夜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刺杀他，其实我不过是想把这是做了给宗祠一个说法，全当刺杀不利我克死当中，起码没有辜负两边。最终他还是发现了我的计划，可即便知道我是敌人也没有杀我，反而将我放走，放言要战场上见。”
“再后来，他的反兵失败了，我去他的故居打点，无奈发现了那卷羊皮纸，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若赢了便统领五州，若输了便托我照顾我他的妻儿。”
回忆到此处，燕国公不禁动容，燕定南心中仿佛被怨气塞满，曾经萧御便同她说过这些个贼寇好似被换脑了一般，对待煮热你无比忠诚，也许这就是镇北将军口中的信仰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仰会让这些人如此卖命。
正当燕定南想着，燕国公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定南，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在父亲的询问下，燕定南只好如实回道“论兵道女儿不如三妹妹，论宽厚女儿更不如四妹妹，若是论才情更是不如大姐姐，父亲，你如何会看上女儿呢？”
“你小时候曾和为父说过，天下太平天下太平，这天下最重要的便是太平对吗？”
燕定南回忆起小时候的狂言，不禁一笑。
燕国公继续说道“不止燕国的子民，这五州的子民，这全天下的子民需要的都是一个太平，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天平的国君不能只会杀戮，只会吟诗作对，他应该明白五谷杂粮的来之不易，通晓民间百家的苦辣心酸，必要的时候他还要站出来保护自己的臣民，定南，你就是这样的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