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陪嫁往梁国

将军府将杀萧白一事做得极其隐蔽，第二日游园里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将军府无端少了几个外人，不知情的人也毫无察觉。
事后褚遂派人伪造萧白等人的形迹到云霖小国境内，这事才算堪堪了了。
不过昔日感情甚笃的主仆，如今却生出了嫌隙：
褚云华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秋颂”隐藏如此之深，难免有些不寒而栗，对裴欢也就日渐疏远起来。
旁人见过裴欢和高庭说过几回话，又见褚云华不再召她，只当她狐媚勾人招了小姐厌弃，于是除了知晓内情的春荷战战兢兢外，下人们都将“针对孤立秋颂”作为院内风向。
事过月余。
裴欢正被管事安排到庭院除草，尽管为了避免旁人嫉恨，她已经把钗环首饰全部都取下，可衣笥里实在找不出粗布麻衣，穿着一身缎面裙裳混迹粗使丫头之中，仍是惹人注目。
“哟，这不是秋颂姐姐嘛，高家少爷可不往这过，这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想勾搭谁呢！”被安排浇水的丫头戏谑道。
从裴欢身后走过，故意撞了她一下，笑着一张脸和左右交换目光，高声嘲讽道：“丫鬟的命，还以为能凭着一张狐媚子脸当上主母不成？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哄笑。
裴欢被她一撞，手指划过飙出木刺，即刻浸出几颗的血珠，所谓十指连心，痛得裴欢直皱眉，恨不得两巴掌打回去。
不过她忍下了，她想要去梁国见云尘和尚，至少要先重回褚云华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是触发苦肉计的NPC，不要白不要。
那浇水丫头见裴欢全然不理，觉得有些下脸子，转眼瞥见春荷往这边来，心生一计，扶着木桶，一瓢水一瓢水地往裴欢身上泼，还嬉笑着喊道：
“秋颂姐姐，你身上哪儿沾上的狐臊味，真难闻，我给你洗洗！”
共同侍奉主子，要么感情甚笃，要么互相争宠，那丫头见“秋颂”被冷落这么长时间，春荷也不来瞧她，只当是后者，这样做，一是泄愤，二是想挣挣表现。
“你们在做什么！”春荷一声怒喝，柳眉倒竖，杏目圆瞪，像是寺庙里的罗汉活了过来，狰狞得有些吓人。
诚然，她也疏远秋颂，不过是因为忌惮害怕，多年的感情却是不掺假的。
春荷的话音刚落下，那浇水丫头就被一个耳刮子打翻在地，和春荷一同来的丫鬟王佩先出了手。
众人皆是一寂。
王佩皱眉扫过众人，目带三分凛意，凝于浇水丫头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姑娘身边的一等侍女也是你能欺辱的？”
说完冷哼一声，用挑剔的目光将裴欢打量了一遍，似乎对她软弱的行径有些不满：“老爷召你去华明堂，走吧！”
话一撂下，就率先迈步出去，裴欢朝春荷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浇水丫头本来就不大标致的脸，愈发不对成了，半边浮肿，五指印也慢慢现了出来，丑得让看的人也觉得是种折磨，同时也可以看出，这王佩下手是极狠的。
“你们倒惯会欺人，待我禀了小姐，把你们一并发卖了去，卖到那穷乡僻壤去。”春荷气哼哼地训斥道。
余下，诸丫头求饶告罪不提。
华明堂是褚遂与官员议事的地方，议兵法韬略之地，偶有以物代军队作演习，机关众多，隐秘性也极强，院外一派肃穆，无人敢高声一语。
进内堂，庆国大将军褚遂，捧着一卷经书坐在主座，倒颇有辅臣风骨，二小姐褚兰华在下手，坐全了整个椅面，靠着椅背，满是散漫之感。
裴欢和王佩一同行完礼。
褚遂搁下经卷，问道：“听说月前事后，云儿便冷落了你，在观澜院连粗使奴仆也敢欺侮于你，你可生过悔意？”
王佩并无分身知会，褚遂却连这些杂事都知道，看来是派了人来监视自己，不过点二小姐和她一道来华明堂，想来也不会是坏事，只会是大事。
浴血搏杀的将领，大多都有一腔热血，于是裴欢投其所好，答道：
“小姐秉性纯良，疏远我等心机深重之辈，亦是常理，然，于大义，事关家国，不能轻怠，于小情，小姐厚待，秋颂又岂能眼见小姐投身狼坑？
况且，那谢公子所图极大，所谓燕雀之下，安有完卵？
秋颂又岂能袖手旁观？”
“好一句燕雀之下，安有完卵，”褚遂重拍桌案，而后拊掌大笑：“有此见解，区区侍女倒是屈就了你，若你是男儿，我必擢你为心腹。”
是褚遂不知道裴欢开了上帝视角，只把那一切谋划，推为她的智术卓绝，早有赏识，这番话又深得他心意，便越发欢喜起来。
“三日后，兰儿嫁去梁国，你可愿随她同去，护她周全？”褚遂问道。
裴欢敛眉，男主一死，小说的大致剧情估计要发生改变，譬如，两国交好继续。自己的剧情预知技能可能要丧失了，不过勉强可以当个人情世故小百科。
褚遂只有两个女儿，而褚兰华，是姨娘所生，和褚云华一并养在主母膝下，明面上于小姐而言，嫡庶分别不大，不过这事儿主要还是看嫡母。
这大夫人人不坏，就是心偏，花在褚云华身上的时间更多，换言之，褚兰华就是个野生蛮长出来的，不过比起“温室娇花”倒还多了一份洒脱韧性。
一个大家闺秀，端庄贤淑；一个江湖习气，侠肝义胆。
在小说里，褚府覆灭之后，褚兰华在梁国隐姓埋名，女主死后，扎稳脚跟，到梁国皇室献舞，凭借着和女主的相似长相，被男主看上，当夜，用一息绝毒死男主，事后被凌迟。
这个角色挺飒的，裴欢表示喜欢。
裴欢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褚遂便不搭茬了，捧上经卷不再过问。
褚兰华端着茶杯，用茶盖慢慢掀着茶沫，悠然道：“你叫秋颂？在我身边伺候换个名儿吧，要有名有姓的。”
小说里，褚兰华是信奉墨家学说的，丫鬟要有姓，也是她不想把丫鬟当作物品的一个表现，正合裴欢心意。
裴欢故作沉思片刻，道：“就裴欢吧，寓陪嫁欢愉。”
“谄媚。”褚兰华平淡地评价了一句，喝完茶，又轻松道：“不过，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