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王信只来学校找过何西一次,来了就抱怨西门门前的那条路太堵车,匆匆忙忙地跑到教室,就为了陪着何西一起上一堂哲学课
那次王信整整听了三个小时,讲台上的教授是福建人,带着一点潮汕口音,软绵绵地讲着马尔勃朗舒和魁奈,这位教授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没有课件!王信只能对着已经有些秃顶的教授本人使劲儿看,努力让自己精力集中,可是没一会,教授的人形便开始慢慢缩小,虽然明知道他就在眼前,可看起来却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哲学摧残的后遗症。
那一次来去匆忙,王信并没有仔细欣赏过这里的校园景色,这次过来,看哪里都觉得新鲜可爱,走在绿茵甬道上的女生们个个都款款动人。
“怎么突然想回学校了?”王信问身边有些失神的何西;
“因为你送的那个西瓜。”
“西瓜?难不成时全北京只有你们学校卖的西瓜最好吃?”
“不是,我是有点想查小晴了。”
何西指着知行楼前面的那片草地,“以前我们俩总在那一起背书,特别是考试之前,我们一定要坐在那片草地上最后再背一遍,那都快成了我们俩的福地了。”
查小晴大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她们专业的必选科目很多很杂,不仅有哲学,还有高等数学;既有宏经微经,又有法理学;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查小晴依旧是科科85分以上,绩点出奇地高,系里面很多有出国留学打算的同学都很羡慕她。
何西就没有她那么好的头脑,她学得好理科类科目,但文科类的课程实在让她头疼,那一年夏天,她们一起备考法理学,那是一个需要大篇幅默背的课程。
前一天晚上,何西就已经央求查小晴陪她一起去苏州桥那家避风塘一起刷夜备考,从晚上7点开始,整整10个钟头,直到天边已经大亮,她们两个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避风塘里走出来,何西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背下来几个法条,但这种刷夜备考的行为,在学校里已经悄然成为一种仪式,它的形式意义已经远远大过实际效果。
两个人回到学校时,才刚刚五点,宿舍门还没有开,她们懒洋洋地躺在了行知楼前的草坪上,早上的露水还剩了一点点沾在草尖,没一会儿就洇湿了外套。
“你说今天最后一道论述题会出什么题目?”何西用书盖住自己的脸,有气无力地问着查小晴;
“我猜会是‘两大法系的区别’。”
“怎么会?这也太偏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押题押到这。”何西坐起身,拍了拍查小晴,继续说:“我觉得还是会考‘法的本质’!”
查小晴也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何西:“富贵险中求啊!多背一点偏门的题目,可以险中求胜啊!”
“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考‘发的本质’,那以后十年内,我每年都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但如果考题是‘两大法系的区别’,你十年内赚的钱都分我一半。”何西拉起查小晴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你还真是看不起我的直觉,但如果我们现在没有文字凭证的话,以后你瓜分我的财产,算不算侵犯我的私有财产呢?啊!对了,我要提问!”查小晴翻开书,“私有财产不可侵犯这一原则首次出现在哪部法典?”
“啊?嗯……应该是1804法国民法典!”
“错!1789年的法国人权宣言。唉!”查小晴拍了拍她,“要不你准备一下明年重修吧!”
何西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注定是要重修了,在这一科目的成绩里,她最有把握的就是自己的出勤率,一想到自己真的要与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一起重修课程,何西脸上升起了厚厚的愁云,任凭什么风都吹不散。
可最让何西意外的是,她最后竟然以60分的成绩惊现地飘过了挂科领域,她兴奋地恨不得抱起查小晴旋转一周,查小晴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我都做好打算了,要是你挂科了,明年我就陪你一起重修!”
下个学期刚开始,系里开始评选国家奖学金,导员在开班会的时候,表情异常严肃,他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查小晴和何西的身上,他停留了两秒,轻蔑地哼了一声;何西推了推查小晴。“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看我们?”查小晴一脸轻松地说:“没事,他可能心理有疾病。”
导员清了清嗓子,严厉地说:“我个人觉得大学生最重要的素质有两项,一个是学术素质,另一个是道德素质,这两项同样重要,彼此不分伯仲。我听有些老师说,我们系有些女同学,学术素质不够,大半夜抱着个西瓜去家属楼敲老师的家门,求老师高抬贵手,虽然不是替自己求情,而是为好朋友求个及格,但我要说:这种行为不是义气!这种行为令人不齿!希望有些同学会后可以主动来找我,同时,有这种行为的同学,即使已经提名了国奖,我也会取消她的资格。”
台下的同学们一阵唏嘘,何西似乎明白了,她偷偷看向查小晴,查小晴只是转过头,朝何西做了个鬼脸。
后来,何西买了一个很大的西瓜,她把西瓜切成了两半,两个人各抱着半个西瓜,坐在行知楼门前,何西一边吃,一边对查小晴说:
“对不起,以后我每年都会无条件答应你一个条件。”
查小晴对着空旷的草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好的!那我今年的要求是: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吧,不离不弃!”
何西在她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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