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竹香 (4)

霎时间，我被那血腥惨烈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待刘妈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时早已无济于事。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那场景时，心里都慎得慌。当年瑞阿姨的丈夫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他家中不也有一个孩提之年的女儿吗？
当时我收了极大的惊吓，握着刘妈的手都在颤抖，我仍记得自己被她抱回院子时不停地喃喃道：“快把竹香救回来…”
后来听娘和刘妈说，当夜里我便发了病，身上烧的烫滚滚的，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只依稀能听见“竹香”二字，娘忙把竹香从厨房要到我房中了。
如此想来，倒也得感谢那场发得不明不白的病了，否则竹香就得在厨房长大了。
想到这儿，我深深叹了口气，原来这些事儿平日不想便罢了，一想才发觉时间都过去这般久了，竹香做我的贴身丫鬟都已十多年了。
我们之间有这样的主仆情深、深情厚谊，此次竹香却这般决绝，想必她也是在赌吧，赌我会不会因情谊而维护、原谅她…
竹香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该拿述安怎么办呢？
我这样专心想着，便未意识到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了，院子里也点上了明灯。
思虑时，只见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进来福了福身道：“夫人那传晚饭了，请小姐带着竹香姐姐过去吃。”
我点头应下后，便叫她先回去了。
娘叫我领竹香去她那里，定是知道今天下午我和竹香吵架的事儿了。这倒也不奇怪，彼时我房中声响之大，哐啷哐啷的，也难怪大家听到。
只是，如今娘知道了定是要问缘故的，那我届时该如何回答她？到底说不说实情呢？
我犹豫万分，始终不知该怎么办。论理我是不愿保述安的，我只觉述安此人两面三刀，人心难测，于府上是个巨大的隐患；可我若是不保他，竹香那丫头该怎么办？我要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吗？
这时竹香忽然走进房中，低着头，依旧不愿看我的眼睛，她的声音哽咽：“小姐，求你再给述安一次机会吧。就算你不相信述安，你要相信竹香啊！竹香愿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述安他真是个好人，不过是一时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我看着竹香这不争气的模样，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冷静：“怎么到现在你都不明白？这述安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若他真是个好人，你如今都大难临头了，他出于道义都会帮你。他要是良心真过不去了，为何不替你说话？他明明知道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竹香有些不知所措，她咬着嘴唇站在那里不说话。
我不知此刻她心中在想什么，但我希望她能清醒一点。或许真如她所云述安是个好人，但他的好却没能体现在竹香身上。
竹香沉默了好一阵儿，我见她脸上的表情万千变化，便晓得此刻她心里一定在做着重大的决定。许是我那一番话，让她内心有了撼动。
如此想着，我又开始期待她能清醒过来，悬崖勒马，放弃维护述安的决心。
“小姐。”终于，她的嘴唇动了动，我瞅着那红润的嘴唇，以为它会说出令我心满意足的话儿，可那回答依旧一样让我失望：“对不起……”
我愣了好半晌，只觉心脏像一块大石头被投入海中一样，一沉再沉，最终没了影子，也没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