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毁车

次日一大早，城内便到处张贴了悬赏人犯的告示。
毕竟此次出事的是户部尚书沈廉，本就是位高权重者。况且金陵就在天子脚下，竟有人当街射杀朝廷命官，此事即便南惠帝不想管，也不得不管。朝廷内外听闻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暗中叫好，有人瑟瑟发抖，怕下一个曝尸街口的官员，可能是自己了。
虽说惠帝自登基后就不爱理会朝政，当他听闻沈廉被杀之事，不过怒斥了几声。
但当他得知全案经过，尤其是马车丢失这事，竟转为咆哮狂骂，甚至怒斩左右婢女以泄愤。
前后两种态度的极端反差，不得不让朝中人疑惑，百姓闻之更是咂舌，市井茶楼无不在谈论着此事。
这人和车，怎么会是车更显重要呢？
虽说前朝早已覆灭，但百姓却依旧保留着茶馆闲谈的喜好，这也是朗月阁能立足金陵的重要原因。
朗月于阁顶听闻密探汇报此事时，只是耸耸肩，毫无表情。
这不知情者，定是不了解个中真相。
说到底，沈廉原先只不过是前朝皇家小工匠出身，肚子里本就没什么墨水可言，更何谈人性情义之事。
他能从一个无名小卒晋升到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与那个东西是完全是完全离不开关系的。
那便是天启三年，他向惠帝呈献的惊世骇俗的“杰作“——逍遥车。
这惠帝生性乐淫，但总觉得日日如此下来，身子未免过于疲惫了些。虽说身边美女如云，奈何人的精力有限，总不能时刻如愿。尤其是出行时刻，未免常因这事感到焦躁心烦。可巧，不久后便有公公密报说这宫廷中有巧匠自荐，说他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这巧匠便是沈廉。
说来沈廉本有鲁班之能，这手艺要是放到军事上，那南朝的疆土也不至于年年有所失。
可叹此人心术极其不正，得知惠帝喜淫，便投其所好，制造了前无古人、惊世骇俗的逍遥车出来。
这逍遥车粗看外部与寻常马车一般，但车内设计巧夺天工，暗藏玄机。
车内分为两层，布满重重机关，当人完全进入车内，便会触动机关，将此人四肢牢牢扣住，不得动弹。车内之人此时只能任人宰割，无法反抗。而车外挂着特制银铃，每当惠帝在路上想云雨时，也能在马车里如愿以偿。而车内动静引发银铃声响，马车行走时，人们只听得到阵阵银铃声，掩盖了车内女子的呼救声。
果然，惠帝一见此车，心下大悦，随即予以沈廉厚赏。
尝到了权利的甜头，沈廉又挖空心思将此车进行改革，触发机关，便可自行启动，更无需消耗男女体力可自行带动云雨。
惠帝见之大悦，直接提拔他为户部尚书。众人皆知，户部管理国中人口事宜，若要想这城里消失一个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自此，沈廉便驾驭此车在城里游荡，遇上面容姣好的女子，便以权亲“请“上车，捆绑了一个个美娇娘送予惠帝后宫。至于这些女子后来的死活，他从不放在心上。
渐渐地，不止惠帝有权使用此车。为了巴结更多权贵，沈廉偶尔也会偷偷拿去“孝敬“某大人一番。
由此，当惠帝得知沈廉死了，他也并不太过在意。这世间，想攀附皇权的人太多了，随时就能提拔一个新的户部尚书。只是可惜了这逍遥车，全城仅此一辆而已。
说来沈廉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手，向来物以稀为贵，批量制造便会失去了价值所在。每当惠帝问及此事，沈廉总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较为健忘，早已忘了车内机关的核心如何制造云云；又或是说缺少足够材料，已然造不出第二辆车等等。惠帝知其心思，也不戳破，反正整个南朝都是自己的，更何况区区一辆逍遥车，随行召唤沈廉不就足以满足。
只是如今这逍遥车不见了，从此出行期间便少了诸多欢乐。
想到这里，惠帝相当火大，便命人去撕了捉拿犯人的悬赏告示，立即改为寻车告示。
百姓闻之，皆以为车内必有重大公文落下，而知情者无不冷眼看戏。
尽管城内风波四起，朗月阁却日日守着现世安稳。
“车呢？”朗月斜靠塌上，翻着一卷兵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拆了。”
黑暗中有一低沉女声传来。
自此，屋内两人不再言语。
而当日厨房烧火的嬷嬷，却十分高兴。也不知道寒昭这死丫头从哪带回来的一堆精巧木块，看着与平日所用木头没甚区别。谁承想，这烧完以后，倒是足足烧出了一堆绝佳好炭。
这金陵的冬天向来湿冷，小主人又生性怕凉。看来，今年冬天的炭火，竟也不比雁洲短缺。嬷嬷在心里暗暗赞叹道。
今年，想必对小姐来说，会是个好年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