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殉主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佟佳皇后崩于承乾宫。
帝辍朝五日。
嫔妃皇子皇女俱成服于承乾宫正殿为佟佳皇后举哀。
进宫多年，无缘中宫之位，病笃时方得皇帝怜惜，立为皇后，只一日便崩逝。
正殿一角，一双红肿如桃子的眼睛木然扫过一张张或假意哀恸，或平静漠然的脸。
稍顷，收回目光，瞥见站在先皇后梓宫前着成服，神色哀恸的皇帝，唇角露出一丝讽意。
再次垂眸，静默了须臾，纤细的身影悄然起身离席。
回到宫女的住所，英珠先去了田嬷嬷住的屋子，便看到田嬷嬷坐在床前，手中拿着一块素色的帕子温柔地抚摸着，默默垂泪。
&ld;田嬷嬷。&rd;她唤了声，嗓子带着哭多了的嘶哑。
田嬷嬷忙抹了泪，抬起脸，一张苍老的脸微讶，&ld;是你啊。&rd;
&ld;嬷嬷又在想主子了？&rd;英珠将目光从那块帕子上挪开，那是主子生前绣的，绣着兰花。
田嬷嬷叹了声，&ld;照顾了娘娘二十多年，像自个儿的孩子一样，说没就没了，怎不令人痛心？你怎么也来了？&rd;
英珠神色漠然，坐在她身旁，&ld;不想看到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rd;
便是皇帝，那哀痛又有几分出自真心？
田嬷嬷摇头，&ld;能有什么法子？左右真心为娘娘伤心的只有我们几个，也幸好还有我们几个。&rd;
&ld;嬷嬷。&rd;英珠声音轻飘飘的，&ld;往后四阿哥就全靠您了。&rd;
田嬷嬷神色怅然，&ld;谁说不是？四阿哥还那样娘娘怎就舍得离开？&rd;
忽然一凛，扭头看向她漠然的脸，&ld;英珠，你想做什么？什么叫全靠我？&rd;
英珠轻笑，&ld;您是主子的乳母，主子是您养大的，您有责任替主子照顾好四阿哥。&rd;
&ld;你呢？&rd;田嬷嬷双眸陡然迸射出一抹精光，紧紧地盯住她。
英珠神色如常，微微一笑，&ld;我啊？我自有我的去处，主子一个人会寂寞的，总要有人陪着。&rd;
田嬷嬷心一慌，枯槁的手攥住她葱白柔嫩的手，&ld;你不能，你还年轻，你是娘娘最贴身最信任的宫女，跟着娘娘一起进宫的，四阿哥交给你再妥当不过。
要走也是我走，我一把年纪了，没几年好活的，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只把娘娘当做自己的女儿，要陪也是我陪着，哪儿轮得到你？&rd;
英珠眼眶一热，却笑着，&ld;嬷嬷就别与我争了，我留下来也是去伺候别人，可我不想去伺候除了主子以外的人，那些人也不会善待我，我更不想离开宫里，去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
嬷嬷不同，嬷嬷是老人了，他们会尊重您的，皇上也会看在主子的面儿上善待您的，有您在，至少能照顾四阿哥到成亲，那时候我和主子就在下面等着您。&rd;
田嬷嬷叹着气，悲从心来，&ld;你这丫头，打小就倔，怎么就这么倔呢？你还这么年轻。&rd;
英珠摇头，&ld;年轻有什么用？以我的年纪嫁不了人，即便勉强嫁了，一辈子也不会快活，我不想受那些磋磨，还不如干干净净地离开。&rd;
&ld;你这年纪轻轻的，竟把什么都看开了，我老婆子也劝不得你，唉，随你吧，这宫里啊，就是个吃人的地儿，外面也不见得就好，走了也好。&rd;
田嬷嬷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