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追查（七）

待柳行之痊愈后，他却不再说话了，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请江城最着名的医生，他说柳行之收到了太多的惊吓，所以吓坏了脑子，以后怕是都不能与正常人一般成长生活了。
柳正辰摸摸儿子毛茸茸的头，心中也失落却也释然，活着就好。
起初柳夫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时间一长她慢慢接受了，也变得释然起来。
过了一个多月，柳正辰某天下午正在花园中发呆散步的时候，他指着花圃，眼中有诧异和惊喜。
原本都已经枯萎的牡丹，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但再不是赤红妖冶如血般的颜色，而换成了贵气富丽的鹅黄，每朵花上还镀了一层金色的镶边，茎叶翠绿茁壮，衬托着牡丹的娇艳
。那最大最娇艳的一朵牡丹上，有星星点点的金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众人惊愕得走上前去观摩，只见硕大的花瓣上有着浅浅的金色光芒，贵气十足。
“先生，先生。”侍从匆匆赶过来：“终于有那老妇人的踪迹了。”
自从柳行之服下草药，整个人都痊愈之后，柳正辰第一时间就先去找那个神秘的老妇人道谢，可是一连在已逝的工头破旧的房屋那里等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老妇人的身形。
襄者，助也。
此番下来他甚至都以为那老妇人只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一个神仙，所以才会来无影去无踪。
但是柳正辰并没有轻易地放弃，他让人守在房屋旁边，一旦有了踪迹和消息就立刻来报。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等了整整一个月，终于等到了那个老妇人的踪迹。
不等第二天，柳正辰就匆匆找到那个救他儿子于水火的老妇人。他准备了丰厚的礼品致谢，可是那妇人却坚决不收。
她住得地方颇为破旧，见微知着，她生活的并不富裕。与其说不富裕，倒不如说她生活的有些清苦。
除此外，她还要养育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这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生得玉雪可爱，唇红齿白十分招人喜欢。
但尽管如此，老妇人对柳正辰的谢礼还是坚决不收，她主张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谨遵先祖遗愿，所以分毫不能取。
柳正辰在感激敬佩的同时，或多或少感觉招人有一些迂腐。不过很快他便寻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这个妇人不看重金钱物质的施舍，那不如给她提供一个工作岗位，也能够提高她跟孩子的生活水平，想来她也不会太过抗拒。
果然，这妇人最后答应了柳正辰的提议，准备去柳府做工。
在那之前，柳正辰还是先问了问那老妇人关于木匠工头一家人，与自己祖上的恩怨纠葛。
那得是什么样子的恩怨纠缠，才能让一个人不惜以自己世世代代的子孙后代为代价，将恨意绵延了那么久。
老妇人坐在昏暗的窗户前面，她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细微的神色。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曾经的往事，有点像念动古老咒语的巫婆，又像是昭示奖惩善恶的神祗。
“老太爷本来有两个儿子，只是长子不争气，被赶出了家门。”
老太爷指得就是柳家祖上，与那木匠工头结下孽缘，并且从江城离开的那一任柳家家主，并不是当下的柳老太爷。
那时的那一任家主叫柳叶庭，他有个儿子叫柳方。
柳方好喝酒，平时喝醉了往往会做出些荒唐的事情，但是一直也没有惹出什么大的乱子，所以柳叶庭大多数的时候都还是纵着儿子的。
“此时颇为隐秘，只听家中长辈曾留下的只言片语判断。那时候，柳家家中请了木匠来做活修缮家宅，那木匠有一个生得极其水灵的女儿，和一个俊俏能干的儿子。”
“有一天大少爷柳方喝多了酒，欺辱了木匠的女儿。”
“木匠知道了此事，并没有报官。而是私下里自己有了主意，准备要狠狠敲老太爷柳叶庭一笔。他想逼着大少爷娶他的女儿为妻。”
“但柳家是名门望族，婚配讲究门当户对，老太爷柳叶庭不肯，就给了那匠人一笔钱财准备息事宁人。”
“谁知那匠人不肯罢休，日日来家里吵闹，闹得此事沸沸扬扬的，眼看就要压不住了。江城的流言蜚语也甚嚣尘上，眼看柳家多年积攒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柳叶庭思虑再三，只好暂时先妥协，准备让儿子纳了这家女儿做个小妾，从此也好吃好喝的供着。”
“可那匠人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他寸步不让，必须要柳家明媒正娶，认自己的女儿做柳家的夫人，否则就到镇上去告柳家是个欺男霸女的混账家族。”
“做妾尚且可以，但是让一个木匠的女儿做柳家的夫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那木匠为人也刚硬，他就像认准了柳叶庭一样，半步都不肯让。”
“老太爷柳叶庭一声做人堂堂正正，乐善好施，将柳家的名声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可是这木匠越闹越凶，眼看着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正在双方坚持不下的时候，柳叶庭和柳方又发现，当晚酒后失德竟然是因为酒杯中被人下了药。”
“否则，就算柳方平时喝醉了行事荒唐，但是欺负人的苟且勾当他还是干不出来的。被木匠摆了这么一道，柳家父子自然是异常气氛。”
“当天夜里，柳叶庭愤懑难平，一个人喝了不少酒，可能是鬼迷了心窍，纠结了十几个护院，潜到那匠人家中，一把火烧了人家全家，一家四口死了三个。”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匠人的儿子却因为外出逃过了一劫。老太爷柳叶庭第二天清醒之后对自己的所为深感悔恨，不忍再对其斩草除根，便是给了匠人的儿子一大笔钱，然后自己举家迁居，并且很多很多年都不曾再回到过江城。”
老妇人娓娓道来，她用最平和的语气讲故事讲得动人心魄。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渊源，所以他们心中才有这么多的怨恨。”柳正辰唏嘘道，多年以前的是非过错已经没有意义再去辨别了。
如果真的要说什么，那恐怕真的就只有孽缘二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