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入冬的时候奶奶就病了，关月月站在病床前拉着奶奶的手。那双手很薄，手背上的皮肤像是奶奶做的凉面皮一样薄。关月月用自己的小手一遍一遍擦着奶奶的手，她觉得不可思议。这双手纤细却又有力量，她相信奶奶会好起来的。
医院里的仪器让关月月好奇的不得了，她想摸一摸可又看着奶奶在床上安稳睡着。她还是管住了自己不去闹腾，夏言知道月月的奶奶病了叫她出去玩也是不可能的。夏言想来想去给关月月做点甜的好吃的吧！糖心蛋是妈妈最爱做也是她最不爱吃的，关月月一定会喜欢甜甜的糖心蛋。
夏言的暖心糖心蛋让关月月放下了几日的忧虑疲倦，蛋汁绵软甜香沁人。关月月第一口咬下就有点舍不得全部吃完了，仔细的一点一点咀嚼着白色的蛋清。化在口腔里驱散了多日的盘踞在心间的冰霜。
吃完糖心蛋关月月笑得像个太阳，夏言也觉得幸福。她似乎有点理解关月月嗜甜的原因，简单的味道就让人快乐。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不需要思考闭起眼睛就可以感受到。
不等关月月放寒假关吉雄就回家了，母亲病了在远方牵挂不如在眼前关心。关月月看着父亲的下颚上长出了胡须，她走上前用小手摸一摸说好扎手呀！关吉雄温柔得看她笑笑，继续忙着手底下的活。这种温柔让关月月不自在，她去和爸爸说话得到的回应只是点头或是去写作业吧！关月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又像给爸爸添了一大堆乱一样，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的难过。
杜慧霞看着关月月撅着嘴写作业，看她情绪不高。就叫停了她的忙乱：“不想写就去弹弹琴吧！”关月月坐在钢琴面前弹着新学的曲子，是半首《绿袖子》曲子其实欢快可关月月想着心事弹出来的也低沉缓慢。可她觉得也奇怪明明学了一节课都背不了的谱子，自己刚才却弹的一键不错。只这一点让关月月兴奋这沉闷的一天终于有出口发泄，关吉雄在厨房给母亲做一点清淡又有营养的饭菜听着琴声传来随着韵律手底下也放缓了许多，还想着：“这小丫头弹的还有点意思。”
关月月的指尖定格在了最后一个音，她坐在钢琴前不想离开。关吉雄站在身后鼓起了掌，关月月才回过神转过去看着身后的爸爸。关吉雄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关月月愣了一秒也站起来冲着关吉雄笑：“爸爸，你终于开心了！”
关吉雄坐下来抱着关月月看她许久才开口说：“其实奶奶病了谁都担心，但是过度的担心会干扰所有人。你这几天是不是在学校都没有好好上课一直在想这件事？”关月月低下了头小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后：“奶奶病了我难受。”关吉雄抱紧关月月下巴抵在关月月头顶说：“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我也会有那一天，你觉得除了眼泪和担心你还能给爸爸什么？”关月月大声说：“爸爸病了要给爸爸最好的医生。””对，医生和药品才是奶奶现在最需要的，奶奶不需要你为了担心她上课走神，下课也不去操场里玩。你这样奶奶不会喜欢的，奶奶不高兴病自然好不了！“关月月听着爸爸的话，觉得前些天自己的表现可能让奶奶更加不能好起来。她的小眉头又接在了一起，关吉雄拍拍她安慰道：”我可没有告诉奶奶，接下来几天你要怎么做呢？“关月月跳下关吉雄的怀里说：”我要认真上学不让奶奶担心。“”对，好好上学以后长大才有能力保护你奶奶。“
因血缘而来的牵挂无可避免，关月月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还是会笑着谈论奶奶的病情。而她除了牵挂真的是无力于任何一件事，两双手握不住晚风也留不住时间。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失去之后的事情她不敢想象。神佛有用吗？关月月去医院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寺庙，里面的大佛慈眉善目。她双手合十看着那双平静的眉目，不知道是祈求让时间过的慢一点还是祈求让奶奶不再病痛。
输液的药瓶换了一个又一个，奶奶的血管因为皮肤薄脆已经凸起的明显。护士入针的时候都多了一丝不忍，眼前的这副躯体实在是太可怜了！关月月坐在旁边看着矛盾到掐着自己的胳膊放不开，透明的液体到底是救人还是在折磨人。
关吉雄先前都会在病床前看着，后来每次换药他都会转出门去站在窗前等一会儿再进去。他有些后悔这些年不在母亲身边只顾着自己的事，病床上的母亲像是在工厂修补的零件。很难联想到几年以前她还是可以下地干活的劳动者，一家四口的饭食全是她来操办一个人可以手工做好四个人份量的面食。
星星还小，文清带着她来看奶奶。星星还会伸出胳膊要奶奶抱抱，文清拉住她不让过去怕是碰了奶奶的输液管。奶奶招招手说不碍事，还让星星站的近一点可以让自己好好看看。星星说自己的布娃娃没有衣服穿了要奶奶给自己做，孩童声音稚嫩唤的病房有了一丝温暖。一家人在充满消毒水的地方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忧心不安，享受笑容。
下雪的日子，奶奶出院了。关月月记着写完作业去看奶奶，杜慧霞知道关不住她撒开了让她去。冲进叔叔家的玄关，桌子上摆好了菜。奶奶和爷爷坐在中间，关月月顾不得奶奶刚出院冲过去就抱住了奶奶。关吉雄系着围裙出来拉起女儿说她不懂事，刚要说奶奶要被你烦死了！又觉得这话不合适，改口说：“奶奶抱着你怎么吃饭？怎么比星星还要小的样子！”关月月嘟囔着嘴坐在一边端端正正得吃饭。
还没有到年关可这屋里却已经布置了，大红色灯笼小彩灯。还有年画窗花都已经贴好了，关月月往嘴里扒饭才发现与以往的不同。红色耀眼喜庆，衬着奶奶原本苍白的面庞有了血色。
处处小心其实更显得担心，关月月看出了叔叔婶婶的好意。环视四周后再看看眼前的老人，更添失落却还是收刹眼泪站起身夹一块软烂入味的鸡肉放在奶奶面前得盘子里。让奶奶多吃一点才会好得快！
多吃点吧！我可以再多看看你。记住你的样子，记得你的声音。将来好告诉别人我的奶奶是什么样子的！
慈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