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一 蝎子和铁剑·续二

蓝蝎子的话音刚落，旁边竟爆发出一阵大笑，只是这笑声中气不足，没过多久就转成了连喘带咳。只是发笑那人兀自不肯干休，一边喘一边还道：“大傻子和二傻子，倒也贴切！只不过……我们俩谁是大傻子，谁是二傻子？”
李寻欢刚听到笑声已经心中一喜，转过头去，果然见郭嵩阳已睁开眼来，脸色虽然还不好，却是一副兴奋的模样。
蓝蝎子不免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虽给了解药，但郭嵩阳中毒后又把自己扛到城外来，其间毒性随着血行蔓延，怎么可能片刻之间就解了？仔细一看，见黛玉手里拿着个药盅，正将解药化入水中，原来郭嵩阳还没来得及服用。
黛玉一瞥之间，已见到她讶然的神色，淡淡笑道：“郭大侠的身体底子好，我不过用些寻常解毒药物先试了试，谁想他竟抗了过来。再有蓝姑娘这对症的解药，大约不到三天就能好了。”
她话虽说得谦虚，但蓝蝎子何尝不知道其中厉害之处？忍不住叹道：“果然不愧是王怜花的传人！”
“喂，那婆娘少说废话！”郭嵩阳毫不客气地冲着她叫道，“你快点说，我们俩究竟哪个是大傻子？”
“你大，你大行了罢？”李寻欢无奈地笑道，“你比我年长几岁，这头号傻子的称号就让给你了。”
黛玉笑得手抖个不住，忙把药盅放在桌上，一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半天方喘气道：“这是什么正经名号，你们也要争！”
“小姑娘，你不知道！”郭嵩阳躺在床上，显然还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斜眼看了看黛玉，口中却是不停，“李寻欢这厮太可恶！你说他好好的当官去不行么？就算不当官，做个风流名士，吟些个酸诗什么的，何苦跑到我们队伍里来混！偏我还打不过他，生生被他压在头上，真是好不烦人！”
黛玉一听就知道，当初两人的比武，郭嵩阳是输得心服口服，但见他如此直率坦诚，也甚喜他的为人。笑了笑便道：“郭大侠行事有古人之风，我们也都是佩服的。”
“什么古人之风，大傻子么！”郭嵩阳哈哈笑了两声，见黛玉端过已化好的解药来，忙自己接过，一口喝干。忽然盯着黛玉打量片刻，又去打量李寻欢，目光一亮，便笑道，“小姑娘，我求你个事啊！”
“咦？”黛玉怔了怔，才道，“郭大侠请说。”
郭嵩阳指着李寻欢道：“你赶紧叫他退出江湖去，好好地隐居过日子，也叫我当个兵器谱的探花尝尝滋味。”
黛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到半截，又觉得郭嵩阳话中暗有所指，不禁脸上一红，走到了一旁。李寻欢却嗤道：“我凭什么退出江湖？江湖须不是你家开的，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你这家伙！”郭嵩阳气得身子一挺，竟从床上坐了起来。黛玉见他几乎要下地去追打李寻欢，连忙拦住了，又笑道：“蓝姑娘这解药倒是真管用！”
这倒是提醒了郭嵩阳。他立刻转向另一边的蓝蝎子，叫道：“那婆娘，我救你一回，你也救我一回，咱俩算是扯了个直，谁也不欠谁的。你要是不服，尽管再来找我，咱们重新打过！”
蓝蝎子“呸”了一声道：“谁和你打？我的仇人是李寻欢！”
郭嵩阳笑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李寻欢打？你以为他只会飞刀么？”
蓝蝎子毕竟是和郭嵩阳交过手的，他是什么人，多少也有了解。既然他如此说了，那就是李寻欢的身手确实比他高出一筹。蓝蝎子虽然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
李寻欢却转头望着蓝蝎子道：“蓝姑娘，你如今伤势未愈，必然不是我的对手。你既然要报仇，我随时恭候，只是不要伤及他人。”
蓝蝎子目光一闪，想不到他当真要放自己离开，顿了顿便冷笑道：“你怕我伤了你这小表妹么？好，我就答应你，日后寻仇，只找你一人就是！”说罢再不停留，起身出门而去。
郭嵩阳“喂”“喂”地叫了两声，瞪着李寻欢道：“你真放她走？那婆娘武功不弱，说不定比伊哭还在以上，留着她总是个后患。”
李寻欢笑道：“哦，你做了好人，倒叫我乘人之危？我可不上你的当！”
黛玉听着他们对话，尤其李寻欢说话毫无顾忌，并不像平日待人那般彬彬有礼，就知道这两人是真朋友，彼此交心，是以不用考虑太多。当下也笑道：“郭大侠说的那兵器谱，我也听说过几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郭嵩阳微露惊讶之色道：“怎么，你不知道？我听李寻欢说，你还当面见过百晓生呢！”
李寻欢道：“人家是正经人家出身，又不是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虽还是打趣的语气，但多少显得有些慌忙，似乎因自己向郭嵩阳提过黛玉的事，生怕黛玉怀疑或不悦。
郭嵩阳倒不理会，哈哈笑道：“好好，你们表兄妹都清高，就我是江湖草莽！但小姑娘既然问起来了，我少不得要讲一讲。”转向黛玉道，“那百晓生虽然人品不行，但评点天下武功，江湖中公推他是第一的。他作了一本书，名叫兵器谱，但其实就是江湖高手排名。你家这位探花表兄的小李飞刀排名第三，区区不才的嵩阳铁剑排名第四，恰好被他压了一位，你说可恨不可恨？”
黛玉这才知道，为什么郭嵩阳刚才直叫着“也想当探花”，倘若表兄真的退出江湖，归隐林泉，郭嵩阳可不就升到第三位了么！突然觉得这江湖中人为了声名的争执也有些趣味，不禁问道：“那第一和第二又是什么人？”
“兵器谱第一，乃是昔日天机老人的天机棒，不过天机老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已有多年没出现在人前了。”郭嵩阳道，“压在你家表兄头上的那位叫上官金虹，使的是一对乾坤子母龙凤环。这奇门兵刃向来最是难练，他非但练成了，甚至还胜过了李寻欢的飞刀，这人的武功有多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黛玉见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瞟着李寻欢，言辞中也对那上官金虹多有推崇，倒像是故意挑事一般，更觉得好笑。李寻欢却也不着急，只道：“据说上官金虹三十岁方始习武，仅八年就在江湖中崭露头角，侪身一流高手之列，其人又方正，一点不良癖好都没有，更没有传出过什么恶言恶行。这样的人，我一向是佩服的。”
郭嵩阳大笑道：“你口中说佩服，要让你见着他，只怕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罢！”
李寻欢也笑道：“没办法！只说不喝酒这一条，就已经让我头疼了！”
郭嵩阳道：“他非但不喝酒，据说也不喝茶，也不爱女色，找他打一架更是想都不要想。我真不知道这人活在世上到底图个什么！”
李寻欢道：“听说他近年来建了个帮会，经营得不错，帮中人对他也很是钦服。”
郭嵩阳哼了一声道：“那种人，说钦服谁敢不钦服？他要求帮会里的人能走路就不要坐车，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听说他办事的屋子里只有桌子，连把椅子都没有！”
黛玉听了奇怪，插话道：“那他怎么办事？”
“还怎么办事，站着办呗！”郭嵩阳这时已完全看不出中毒虚弱的模样，聊得性起时一拍大腿，道，“照他自己的说法，能让自己随时保持头脑清醒，啧啧啧！”说着边咋舌边连连摇头，忽又促狭地一笑，目光闪烁，道，“就这样的人也有儿子，你能想得到么？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瞎了眼嫁给他？”
李寻欢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就是嫉妒！上官金虹都能娶妻生子，偏偏你是个可怜的单身汉！”
郭嵩阳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就不是单身汉了？我看你还不如我，至少我也是想和谁好，就和谁好，你行么？”
李寻欢果然被他僵住了，顿了一顿才道：“你这话倒和某人如出一辙，莫非看上了那只蝎子？”
郭嵩阳听了，登时咳嗽起来，半天才喘过气来道：“你就饶了我罢！你刚没听我说，她武功还在伊哭之上，也就是百晓生这个重男轻女的老顽固，排名不列女子高手，否则的话，她少说也要排到第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