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好大的一盘棋

希望人没事。
李荣在心中默默祈祷。
“殿下…你这。”李荣看着朱厚照欲言又止。
铛铛。
朱厚照轻敲桌子，说道：“老伴勿忧，本宫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前夜青田先生给本宫托梦，告诉了本宫一件秘事。”
罗祥在旁站立，嘴巴已然张成欧形，不过却是不敢出声。李荣递给对方一个眼色，小太监就心领神会地出了卧房。
“殿下大可言说，祥儿还是信得过的。”李荣说道。
朱厚照轻咳一声便把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拿了出来。其中细节和昨天晚上忽悠太医院何乾的言辞相差很多。何乾与李荣身份相差还是蛮大的。对于何乾来说，太子殿下那番说辞他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没得选择。
李荣则不一样，太子相当于李荣的晚辈学生，有主仆关系、有师生关系、还有点亲人的关系。他是有条件不信任朱厚照的，毕竟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还有一则，宫里的太监个个精得跟个猴似的，更别提李荣这种将近七旬的老宦官。怎么看都比何乾精明的亚子。
现在想把李荣忽悠瘸了，那不是一步就能到位的，关卡难度一下就提升了几个维度。
等到朱厚照说到仙丹里面有铅汞之毒，诚意伯赐下解毒药方时，李荣出言打断道：“庄生晓梦迷蝴蝶，这托梦一说毕竟过于玄奇，殿下行事还是轻率了。既然那仙丹之毒乃是久积而成，何不暗中寻几个宫女先试丹，再以青田先生的解药试之。”
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想法，朱厚照暗暗咋舌，不愧是司礼监的秉笔大佬，这种老成持重之言，那还不是一般人能立刻想到的。
“本宫考虑不周，不过皇妹的病定能痊愈。老伴不信，几日之后坤宁宫内便会有公主病情好转的喜讯传出。”朱厚照十分笃定。
封建时期，似李荣这种人修过儒家经典的太监还是对鬼神之说抱有一丢丢敬意，所以尽管这个故事听起来离奇。李荣也没有持否定态度，反正他对此事的看法比较中立。
李荣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仙丹之毒藏于无形，那皇爷岂不是同样会积毒成病。”
“不错，这正是本宫来此的关键。”朱厚照踩着椅子一下子蹦到桌子上，整个人像只癞蛤蟆一样蹲着，“老伴，近一点。”
李荣身子往高脚桌上倾斜了几度。
“再近一点。”
李荣手肘靠在桌上，前额头都碰到朱厚照的膝盖了。
“还得再近一点。”
李荣干脆把耳朵放在了朱厚照嘴边。
“据本宫所查，那献丹的道人与李广相熟，这二人暗中多有往来，只怕早就暗中勾结。”
闻言，李荣有点笑场。就这？这算什么情报，我们司礼监的人百年前就把这情报打听出来了。
朱厚照见对方没有动容，继续言道：“不光如此，本宫还得知那道人师承江西龙虎山天师道。江西是谁的地盘？宁王四代皆是暗藏异心，在江西经略颇深，只怕与那龙虎山有所勾结。”
“李老伴可知建文旧事？彼时神宗削藩，太宗爷爷与宁献王起兵靖难。二者相约事成之后中分天下。可到了最后，宁献王非但没有得半数天下，就连苏州、钱塘等富庶之地都不能为封地。当初起兵亦是被太宗爷爷裹挟，最后却落得封禁南/昌的下场。”
“宁献王积怨颇深，晚年却整日在乡野读书消遣。等到太宗爷爷故去，此人才有所异动，结交学士，逢人便说心中大志。宁王之谋，世所罕有。他死前难道真的没有为子孙谋算百年运道？况且其人在世之时，就被人揭发以巫蛊害人，最后查无所获。”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辗转不过数十年，现今的宁王又以这等伎俩来渗入宫闱。父皇身体本就不比常人，若是被铅汞之毒长期毒害，只怕会生出许多变数。”
层层推理下来，李荣竟然信了四五分，略微思忖之后提出疑问：“可是宁康王去年就死了，他拿什么来谋反？”
朱厚照暗自一惊，倒是忘记这茬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正是宁献王谋国之策，谋国者，不谋一时，当谋万世。他早就为子孙定下夺运的锦囊妙计，只是这其中有诸多事情落实下来绝非一代能成。秦皇奋六世之余烈，才得以履至尊、制六合。宁王一系蛰伏之深，不下先秦。”
“老伴或许还有一事不知，那刘瑾当初正是李广暗中委派到东宫的眼线。我父子二人皆为此神棍所窥伺。太虚道人与宁王合谋，而李广又与太虚交好，这其中怕是有着别样的企图。听闻那李广也擅长符篆之道。”
李荣大惊失色，如果这个推理成立的话，那宁王真的是下了很大一盘棋。
不过李荣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太监，不会突然被这种言论冲昏了头脑，他此刻倒是仔细推敲起这番话来了。
此番言论，思路清晰，逻辑缜密，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唆使了太子，灌输了某些可怕的意志。
毕竟一个九岁的娃娃说出这种言论，谁信？即便是面不改色地当面说出，那也十分可疑。
李荣看了一眼朱厚照，这孩子的神情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太子自幼聪慧，可能懂点东西，可毕竟涉世未深，很容易被人当枪使。
可现在是谁在用这把枪?
想着想着李荣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朱厚照也没有在说下去了，他知道要给对方一些时间消化信息。
李荣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人的形象。
杨廷和、毛澄、费宏
这些人都是太子的老师，朝官。
莫非是朝中清流与文臣看不惯李广，想要借太子之手打压李广？
其实李荣也很讨厌李广这老小子，可是文官们是不是借着打压李广的名头来削弱宦官的职权？
其中还有待推敲。
除了文臣，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了。李广得势以来，在内廷气焰嚣张，其麾下的内官监隐隐有和司礼监争“第一署”的意思。
内廷几乎有半边天都是李广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