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说：你骗我，楚深

楚深原本从不相信言语能似刀、似剑、似锤，能砍下、刺下、砸下，能重伤人身。
但此刻，他第一次意识到，竟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能如惊雷一般，震耳几乎欲聋。
“你骗我，楚深。”
秦鸾说完，便再度陷入了昏睡中。
楚深半跪在床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良久，他才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一般。
他扭头，朝身后望过去，原本步随之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不知什么时候步随之离开了屋子，原本伺候的婢女也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
窗外的风雨又下起来了。
这可能是入冬初雪前的最后一场雨了，恍惚中，莫名的，楚深这么想。
然后他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先想起的是昨夜的梦——
他和她做了类似的梦，他也梦见了旧年曾亲手为她做的那串佛珠。
他其实并不曾见过那串佛珠线断珠落的景象，当他知道那串佛珠坏了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他没能从秦鸾的手腕上看见它，于是问身边的人，才得知珠串已断。
但他在昨夜的梦里，却是清晰地梦到了这样不祥的变故。
他先梦见佛珠珠串摆在棋盘上，有阳光洒落在上面，好看极了。
然后阳光渐渐移开，太阳西斜将要落山，天色彻底阴沉下来那一瞬，佛珠珠串骤然断裂，佛珠滚落到地上，砸出的声音脆而乱。
他急忙提灯去寻，可在地上却又什么也寻不到了。
他提灯去看桌上棋盘，棋盘上就只剩下一粒佛珠，孤零零的，上面刻着一个“深”字……
他从梦中惊醒，醒过来后那股强烈的孤独、悲怅、绝望的情绪依旧缠绕着他，像是细细麻麻的线，紧紧地绑着他的心脏，他心一跳，便是一痛。
于是他连夜带人回京，不顾寒风冷雨，纵马疾驰，一刻不歇。
他慌了，怕了。
炉内的炭火发出“咔”一声响，楚深从这恍如溺水的回忆情绪中走出来，他看着秦鸾，一时竟有些感激昨夜那个噩梦，让他赶了回来，不然……
秦鸾昏睡了过去，握着他的手渐渐失力，他便多用了些力，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他又想起了最初的最初，他还是世家公子，她也还是将军府的千金时，他就是这么握着她的手，带她去踏青，带她去放风筝，带她去赏春光。
彼时她是京城明珠，容貌倾城，明媚动人，无数男子想要求娶她，他也曾为此担忧、吃醋、恼怒，但他知道他确定，只要他握住了她的手，多用些力，她就绝不会离开。
可如今，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他甚至无力去反驳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骗我，楚深。
是的，他骗了她。
他甚至骗到了现在，都不敢让她知道，因为他有很深的预感，一旦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或许……或许会不再那么爱他。
所以他犯错，他逃避，他后悔，可他……没有办法。
他所做的，是最好的选择，他必须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