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普拉多狩猎传承地

雨中，林下三头角龙在行进，当头的角龙背后负着滚圆的救生舱，长长的两三百号人紧跟在后，脸上都像铺着灰一样沉郁。
杉林里的土腥充斥鼻尖，鸟兽全藏起来了，等待暴雨和那一波一波的余震随时间推移消失。
队伍淋着雨，浑身湿透了，但半天过去，头顶着的天空依然是一块脏抹布，没有一点点放晴的迹象。
“麻古万青，”吉雅骑着盗龙，靠近过来，“我们马上就要到前代怪物猎手的本领传承地了。”
万青看见她的头发有些乱，又想起来在动员大聚落瑞鳞氏的人们离开的时候，这个稚气的女孩在大雨里忙前忙后的那一幕。
那时他要下龙背帮忙，但一旁的殿下却摁着他，沉着脸要求他必须在大聚落其余氏族的族人面前绷着脸，要完全显得不近人情。因为有部分瑞鳞族人是不肯离开大聚落回瑞鳞氏族营地的，他们的家业在大聚落，且抱有龙仆不会迁怒他们的幻想，可毕竟是姓“瑞鳞”的族人，不能不救，所以这种强制迁移他们的场合需要撒亚吞这样的强者坐镇。
在暴雨和从没停过的余震里，瑞鳞氏族的成员在与动员人员争执，吉雅本就是殿下手下的小头目，她和那些不肯离开的瑞鳞氏人将家当搬来搬去，两方人不停地劝导和肢体拉扯，睡眠不足的吉雅经常摔在泥巴里。
吉雅十分听从殿下，但万青可没那么听，在最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拔出背后那夸张的长弩，瞪住了殿下。
最后殿下默许使用武力制止这种平白拖累行程的无用劝阻，这些不肯离开的当家男人们，全部被万青带领的头目们一棍子打晕，打包拉走。
被万青下令打晕的人们现在还在队伍里骂骂咧咧，不时有些怨恨地看着万青。万青是不会后悔的，自己做得不能再对了，宁愿当个恶人然后背着什么骂名，也远远好受过看吉雅再踉跄一次。
万青半天不说话，吉雅有点好奇，万青忽然探出手，吉雅不明白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吓得闭上眼。
原来万青只是替她梳理头发。
“你只睡了一会儿……”万青很心疼。
“我没事，要、要到传承之地了。”吉雅不适应这个让人脸红的气氛。
“传承之地……”万青看向队伍前方，殿下在龙背上翘首而行，“这个混蛋不是一直说着要去南方的瑞鳞氏族吗？”
“我们刚好路过这片传承地，殿下也许另有打算……”吉雅也有点疑惑。
“吉雅知道这个传承地吗？”
“所有已故或在职的怪物猎手都会将得到的第一手怪物资讯或者是自己的成名技巧都留在传承地，让后人少走弯路，而这是整个普拉多面积第二大的传承地，我们普拉多村已经有六十六代族长，所有事情的记载都在十大传承地里那些系好的绳子里，只是懂得解读的人不多。”
万青一下子明白了，这种结绳就是普拉多的“文字”，只是不能书写，就代表着这种文字不能普及。
“那么普拉多一共有几个传承之地？”
吉雅回答：“普拉多六十代狩猎知识积蓄，十个传承地，最近又新建了一个的。”
万青点点头。
此刻，前方的小头目从殿下那一方骑龙奔来。
“停下！”
“停下来！”他一路重复地高喊着。
队伍前面的人已经停步，于是队伍渐渐放缓，队尾听到得稍晚，行间变得拥挤。
直到奔近了万青，小头领放慢下速度，越下盗龙的背，拔出匕首敬礼，然后埋首恭敬地说：“撒亚吞，殿下要求你与他一同前往猎人传承之地。”
“嗯。”万青点点头。
他抬头看吉雅：“还有吉雅。”
“是的。”吉雅低身行遮面礼。
小头领调头大跨步上盗龙背：“其余人原地扎营！今晚在这里休息！”
声音下去后，两百多个从大聚落撤出的瑞鳞氏族人们忙活起来，林间下出现的交谈和吆喝不断。
他继续往后巡回队伍，传递殿下的命令。
万青老远就看见殿下在队伍前方，他已经调转了龙头的方向，平静地看着自己和吉雅。
“我们现在过去吧。”万青提议。
“可是殿下正戴着面具，我害怕……”
“害怕？殿下戴着面具……怎么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吉雅终于理解了万青这个茫然的反应，“万青，你没有亲眼看过吧？”
“看过什么？”万青更茫然了，“我只知道他戴上那个面具就很能装冷漠。”
吉雅叹口气，慢慢解释：“殿下用结绳将所有族规明确地记了下来，他会按照结绳所定的关押罪人，曾经背叛普拉多勾结外族的许多罪人被他亲手用折磨人的工具处死，在普拉多广场当众…而且亲手地把罪人剥皮、碎尸。新建的传承之地是殿下定的主意，里面是没有任何狩猎知识和怪物资讯的……”
吉雅顿住了，看向万青，给他留下悬念思考。
但万青左想右想也没想通，索性直接问：“为什么不用来记狩猎知识？”
“其实，‘法律’这个词，‘国家’、‘殿下’，还有村里很多很多的词都是殿下从祖国带来的，殿下年幼的时候就被他的家人在逃亡时藏在了这里，好心的族长接纳了他们，她的母亲最后也留在了这里并与族长成婚生下纳杰，老人们说，那些逃亡来的人们强大而辉煌，普拉多的人们曾经真诚地希望这些强者加入村子，他们却执意要离开，老人们都不明白他们明明如此强大为什么却只能选择逃亡。”
“还有这样一个故事？”万青偷偷看了一眼前方的殿下。
吉雅接着说：“所以新建的传承之地，是殿下已破灭的祖国法律，是完全凭借他的记忆复刻下来的。”
万青呆住了。这尼玛又一个最强大脑？这殿下的脑力就完完全全不是土生土长的猎人，据说离开的帕拉吞说，殿下是山脉之外那破灭的人类政权遗民，原来那政权是真的！
殿下用结绳明确规则，是在禁文限制下的法律。法律是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摆脱了丛林弱肉强食的低级趣味，是人类社会已经产生了统治阶级的标志，而国家是调解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矛盾的工具，法律天赋职能就是规定国家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