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无边黑夜

泣灵看着暗影在火光将那宫城完全吞没前，带着符灵儿的尸体从暗道悄悄离开了，泣灵也一路跟随了过去。暗影带着符灵儿的尸体来到了郊外一片白桦树林中的一座南方特色的古宅里，将符灵儿的尸体安置在了瓦檐下的二层木板隔间里，随后便从外面将古宅门锁住，自己往反方向引开了周围的士兵。
随着追兵的远去，白桦林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这战火纷飞的时间里显得格外的宁静，但是不知为何天黑之后的时间似乎停止了，一切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泣灵在无边黑夜中隐隐看到了符灵儿漂浮的身体。不，不对，泣灵努力想凑近去看时发现，那不是符灵儿的尸体，而是她的魂。符灵儿的魂在无边黑夜中漂浮着，并且像许多新入地府的魂一样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只不过泣灵能看得出来，她的光比一般的魂都要暗淡并且正在慢慢的湮灭，但是在符灵儿身上的光彻底熄灭前，她忽的一下就从无边黑夜里消失了。最终只留下泣灵一人在漫漫无边的黑夜之中，她感受到那股莫名的悲伤与难过又开始涌上心头来，然后又慢慢的消散开去，她的身上也开始泛起了淡淡的蓝光，心脏已变蓝位置的光亮尤为明显，泣灵浑身无力的任自己漂浮着，止不住的落泪，看着自己身上的光渐渐淡去，悲伤与难过的情绪竟也渐渐淡了。泣灵的心开始变得透明，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然后在这种轻松中安心的睡去了。
但是才闭上眼没多久的泣灵，就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又开始逐渐被什么东西填满，很沉重，压得泣灵无法呼吸，她挣扎着睁开双眼，竟然是又一次来到了鬼市祭灵婆婆处。
祭灵婆婆神情紧张的看着刚醒来的泣灵，问：“丫头，你还知道你自己是泣灵丫头吗？”
“为何会不记得？”泣灵不解的问道。
“好，那就好。”
“为何我会不记得？”泣灵又问。
“唉，这不重要，婆婆就是随口一问，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了。”
“是因为符灵儿醒来的时候不记得自己是符灵儿了，对吗”
“丫头，你在说什么呀？婆婆怎么听不太明白，符灵儿是谁？地府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灵儿吗。想必是那忘川边上的怨气太深、风沙过重，吹得你的元神又不定了，这刚醒过来，先好好休息，什么记不记得，灵不灵儿的事，我们先不管她啊。”祭灵婆婆给泣灵掖了掖护在她身上的灵符，试图转移话题。
“婆婆若不愿意告诉我，泣灵就只好自己去人世，再去那无边黑夜里寻找答案了。”
“胡闹，那无边黑夜是能随便来往的吗？你这小丫头，这不是胡闹吗？枉我老太婆千百年来那么辛辛苦苦的保你，你就是这么不知到保护自己这点脆弱的魂灵的吗？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让你完完全全被焚尽算了！”祭灵婆婆一听到泣灵说还想入无边黑夜，瞬间就生气了，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算了，算了，反正这也都是我和我皇兄欠你的。”
泣灵不解，祭灵婆婆的皇兄是谁，他们如何亏欠于她了？那无边黑夜究竟是什么，为何祭灵婆婆一听便如此激动？泣灵刚想问，帝君便走进来了，祭灵婆婆便趁机赶忙离开了。
“醒了。”帝君说道。
“是的。”泣灵答道，然后抬眼看见了帝君那张和礼暨一模一样的脸，帝君的白面消失了。
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泣灵的心头，彼岸花入梦看到的生前事，是符灵儿。泣灵曾以符灵儿活着，那么帝君是礼暨吗？泣灵不敢直接问帝君，于是转过身去，假装虚弱困乏了。
帝君注意到了泣灵的异常，说：“以后便待在我身边，怨灵域就不要再独自前往了。”
泣灵蜷缩在灵符里，没有回答。
于是，帝君便将泣灵从灵符中抱了出来，说：“既醒了，就回鬼邸修养吧。”然后，便抱着泣灵上了鬼马车架，刚开始泣灵还是害怕帝君问起怨灵域和忘川的事而假装困乏，但是后来因为在帝君怀里有帝君的灵力罩着，她渐渐感到安心便真的睡着了。
泣灵醒来时依旧是在泣灵殿的床榻上，女尸傀仆依旧清扫着，屋外依旧是泛绿的月光，只是帝君留在殿内的时间多了。帝君说，泣灵只有在吸收他魂的灵力时才真的有点地府灵鬼的样子。泣灵不明白，地府的灵鬼吸收他魂灵力时是什么样子的，她也只在每次元神涣散修养时吸收过帝君的灵力，其他灵鬼元神形态极稳，像喜乐仙和火灵神君从来就不需要以此修复元神。
不过帝君之所以是帝君，他的元神灵力也是极强的了，不多时泣灵便恢复得不错了。在修养期间，泣灵也有了颇多思考，如果帝君就是礼暨，祭灵婆婆说的皇兄就是帝君了吧，那礼暨因符灵儿之母的死对她有亏欠，那么祭灵婆婆是谁，祭灵婆婆亏欠了她什么？在符灵儿的记忆里没有特别回想起这一段，难道是和无边黑夜相关？于是泣灵的元神一恢复便又开始惦记着去寻找无边黑夜的真相了。
泣灵跟在帝君身边如此久，为何从未听帝君和狱府的鬼吏提起过此事，既然鬼使神差都与此无关的话，那么就只能去找鬼史老头询问一二了。于是泣灵便带着从鬼市淘来的美酒，去鬼史阁的日晷处找了鬼史。
那鬼史一开始也说不知，但是接过酒后还是给了泣灵半册狱府记事簿。从那半册记事簿上，泣灵知道了这无边黑夜虽然连接着地府四方的边界，但是却无法知晓其实际边界至何处，所以在地府就以东方尸魂镇与人世交接为其起点，以西向怨灵域的边界忘川为其终点，上任帝君时，有一名专门的轮回鬼使负责管理这无边黑夜和人世轮回的相关事宜，但是上任帝君末时，那位轮回鬼使因犯了事，也被罚投身轮回去了，因此地府在无人知无边黑夜之事。但是也有旧时传言说这无边黑夜就是众多消失的鬼使帝君的栖存之所，不过有好事进去过的魂都没有再出来过……
“所以想要知道无边黑夜的事，还是要找到轮回鬼使的魂才行吗？过了那么多世的人世轮回和灵魄洗脑，她还能否记得起呢？”泣灵不禁想到，“不对，这是半册记事簿，那肯定还有另外半册，那上面肯定会有答案。但是看鬼史老头的意思，另外半册是在祭灵婆婆手上，看来想要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得去找祭灵婆婆才行。”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鬼神帝君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日子里，泣灵向帝君提出了，自己想到鬼市探望一下祭灵婆婆，并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的元神，绝不会轻易让它再发生涣散。帝君同意了泣灵去鬼市，并且同巡视厉鬼城一般驾着鬼马车架陪泣灵去了鬼市。泣灵去找祭灵婆婆时，帝君便在车架上等着她。
祭灵婆婆见到泣灵来很高兴，但是一听泣灵要问她无边黑夜的事，就转移话题。
“婆婆，你就告诉我吧，我已经知道我就是符灵儿，你是礼暨的妹妹，不管你说的亏欠是什么，你告诉我关于无边黑夜的真相，我们便两清了好吗？”
“什么？”祭灵婆婆疑惑的说道，“就礼暨那毛头小子，婆婆死的时候他都还没出生呢？我怎么会是他的妹妹？”
“那你是谁的妹妹？”泣灵问道。
“我当然是我皇兄的妹妹了。”
“你皇兄是谁？”
“我皇兄是……我皇兄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小丫头，几天不见变狡猾了，都开始会套婆婆的话了。”
“那倒不是，婆婆既然说了，你亏欠我，那便告知我真相吧。”
祭灵婆婆看着泣灵恳求的眼神，想想泣灵都记起符灵儿了，那告知她无边黑夜之事也没有什么，她一直查下去反倒不好了，于是说：“丫头，那我们可说好了，我告知了你无边黑夜相关之事，我们就两清了，你就不要再纠缠着这些问题了。”
“嗯嗯，好的，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无边黑夜就是个灵魂垃圾场，在没有轮回音信和无常府的时候，人世魂灵归府后就都无罪，不入炼狱的，在地府待够了时日便就先投入无边黑夜，进了无边黑夜的魂，就不可能全须全尾的被提取出来，他们原本的元神形态会在无边黑夜中逐渐消逝，又逐渐相互杂糅形成新的魂灵从而被轮回鬼使提取出来，过忘川入轮回。符灵儿的魂便入过无边黑夜，你虽找到了符灵儿的回忆，但是你的魂绝不等同于符灵儿的魂，所以也不要对礼暨，对帝君存有太深的芥蒂，你们不一样，帝君也不是礼暨。你若还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帝君也不是不可，他又不会责罚你，更不会骗你，可比问我这老婆子省事多了！”祭灵婆婆说完便把泣灵领出去了。
然后对着车架上的帝君说：“能说的老婆子都说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没说，剩下的就你们自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