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兰戈

前一秒还风和日丽，下一秒，不知何处鼓起的狂风便汹涌而来。转眼间黄沙弥漫，天地昏暗。
肆虐的黄沙中，忽然响起清脆的驼铃。那铃声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让人灵体轻盈，连呼啸的风暴也自愧不如。
一道黑影自沙尘中屹立，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身上的细节也慢慢浮现。
这是一个不算高大也不矮小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皮大衣，头上缠着粗布围巾，被风沙吹打得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一对厚实的防风镜遮住了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裸露。
他的身后牵着一匹六脚单峰驼。骆驼嘴角流着沾满沙尘的白沫。粗大的鼻孔时不时喷出一股白雾。
那人走到台阶前，取出三副眼镜以及三条似乎没怎么洗过的围巾，扔到徐三槐脚下。手指依次在额头与胸口点了两下，略带俏皮地说：
“风暴之神赛特保佑，你可算来了，我的朋友。”
“如果不想肺部变成石头，就赶快把脸包起来吧。相信我，这里的黄沙比朗普港口的娘儿们还要热情好客。”
徐三槐想回以微笑，然而黄沙打在脸上的滋味着实难受。于是沉默着裹上粗布。王大路裹好自己后又去缠迷迷糊糊的梅林。
三人钻入目不见物的漫天黄沙，立即失去了方向感，全靠骆驼带路。徐三槐抚摸了一下六脚驼蓬松的紫色毛发，触手冰凉不像是活着的生物。
那些黄沙在骆驼周围便不再靠近，就像是被无形力量阻碍，形成了一圈半米左右的空白区域。这里的黄沙最小的也有小米粒大小，打在身上难免有些疼痛，没了沙尘击打三人顿时轻松许多。
然而双脚深陷于滚烫的黄沙中，每一步都要先微微晃动脚踝才能拔出腿。王大路的一只鞋丢在了黄沙中，脚底磨出了血泡，脚背被烫得通红。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情。在王大路即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徐三槐看见了一座红色的石头房子。
铁门自动分开，又于身后闭合。这里是一家昏暗的酒吧，零散地坐着三两个人。
“一杯朗姆酒，再给我这三位朋友每人一杯紫藤血。”
兰戈将一枚星币拍在吧台，晃动大脑，抖落下大量黄沙。将头巾摘了下来。
如果不是听声音，徐三槐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在岁月的蹉跎下，那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更加不好看了，用满目疮痍形容也不过分。就好像一块磨脚的火山石，找不到一丁点平整的地方。肤色微微发紫，有些许狰狞。
“老朋友，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在该死的暴风没吸干你身上的水分前，你最好早点离开这里。凛冬军快要来了。”
“对了，我听说你离开英灵殿了？他娘的，我当初要是像你一样有魄力就好了。”
徐三槐没有回避兰戈骇人的脸庞，微笑着张开双臂，来了个男人之间的热情拥抱。
“我要去天堂岛，正好顺路来看看你。”
“天堂岛？我听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不过最近有传言说那地方有点诡异，附近航道连续失踪了十余艘飞船。”
徐三槐拂去身上尘土，没抬头问：
“你怎么看这件事？”
“不好说，有可能是凛冬军做的，也可能确有其事。我更倾向于前者。无论怎样，天堂岛都不可能比这里更危险，瓦坎达每天失踪人口至少是那里的十倍！”
徐三槐和兰戈碰了碰酒杯，辛辣的液体带着浓浓酒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从喉咙滑入胃部。很快化作一股暖流，身体顿时舒适了许多。
作为饮品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体能恢复效果倒是不错，感觉像在喝中药。嗯……和王大路的料理异曲同工。徐三槐舔了舔牙齿，试图清除口腔内残留的苦涩。
王大路一直在旁边处理脚伤，这时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兰戈大哥，我来之前看照片瓦坎达郁郁葱葱美的不像话，怎么是这个样子？凛冬军不是还没来吗？”
兰戈皱起稀疏的眉毛，沉吟了两秒：
“凛冬军不会让森林变做荒漠，只会让一切冰封。毁灭这里的不是凛冬军，而是一场风暴。”
“半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袭击了瓦坎达，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反物质炸弹爆炸，有人认为是信徒集体失控，也有人……有人说是召唤邪神的仪式失败……”
兰戈看着王大路，疑惑的问：
“可是就算从前也没到美的不像话的地步啊……你从哪看的照片？”
王大路还在仔细咀嚼话中意思，徐三槐忙咳了两声吸引两人注意。
“很正常，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你都在瓦坎达居住十年了，自然不以为意。就算是龙虾吃十年也会腻。”
可不能让王大路知道我忽悠他，至少也要等查尔斯给我报销以后……
徐三槐马上转移话题，严肃认真地问：
“兰戈，你说半年前风暴就开始了？为什么奔流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兰戈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
“自从那场风暴开始我们就和奔流城彻底失联，不，应该说单方面锁死。奔流城的消息可以过来，这里的消息却传不出去。传送门也一样，有来无回。”
奔流城每天都有信息传来，如果瓦坎达没有回信，两天之内就会有人来查看。不可能这么久没发现问题。
除非……有人一直在回应奔流城！兰戈肯定觉察到了。
两人隐晦地交换眼神，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徐三槐当即不再多问，转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王大路似乎也看出古怪，正想发问，被徐三槐在桌下踢了踢脚，机智地改变了话语。
“兰戈大哥，我听说不止英灵殿，其他三家大公司也有规定，外勤人员五年后可申请更换驻守地。你怎么没换个地方执行任务，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兰戈苍老的脸上布满褶皱，他比徐三槐只大了五岁，可看上去却像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这些年的磨难全部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沟壑。
“人嘛，都是习惯的奴隶。这里虽然苦，但我早就习惯了，离不开了……”
“而且这里的人也离不开我，我信徒的能力很适合守护这里。如果换了别人，我怕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