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秘氛

一进门，江心迟就感到四周暗淡了几分。正对着他的窗户那里不仅拉上了窗帘，而且教室还没有开灯，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在呼啦呼啦地不停旋转着，勉强驱散了一些堆积在此的沉沉热气。
此时讲台上站着一位身穿黑外套，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坠饰的卷发男子，正在低头“阅读”一本装帧颇富古典意味的书籍。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江心迟第一眼就能确定，这就是动漫社的社长。
寻常人不会选择这么出格的装束，而且，他在这里处于“中心”位置。得益于小时候的经历，他对此非常敏感。
讲台下，几个体型相当眼熟的男子长枪短炮地对着社长，还有负责拿遮光板的人，他们时不时移动位置，其中一人还指挥着社长调整姿势。
“左边一点，诶，头稍微低一点，对。”
卷发男子依言照做，从江心迟这边看过去，果然比刚才要协调不少。
——这是在摄影？
难怪要拉上窗帘，估计是为了营造“诡秘”的气氛。
不过，这阵势看上去倒也不像是为了迎新而设立的，自己在这里像是无意间闯入巫术仪式的局外人。
看来这位社长多多少少有些特立独行，江心迟默默在心底下了一个粗浅的判断。
虽说如此，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失礼之处。或许换了别人，会觉得这是严重的怠慢，即使对方是前辈，也会将之视为一次示威。
江心迟能够理解这么看的缘由，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与其在这些琐碎之处上纠缠，不如转身就走，节省双方的时间。
清月悄悄凑近他，然后指着卷发男子。
“他就是我们的社长，牧贵弘前辈，比我高一届。”
果然如此。江心迟对着清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清月是大二，那么社长先生就是大三咯？
这样一看，果然对方的行为有些不寻常。这个时候，大三的学生要么在为了奖学金而埋头学习，要么在某个地方忙着实习，要么在自习室朝九晚五奋力准备研究生考试。
很少有人大三还留在社团里面，更别说出席迎新仪式。
江心迟再次打量了一眼社长，对方一直低着头，半点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
比起社长，清月倒更像是这里的主持人。她似乎打算把在场的人都介绍一遍，但是被社长那边传来的大叫给打断了：
“作为开启与拆解的准则，于此伸张。”
“我是不容拒绝的来客，于此造访。”
“阶梯升入灰色的霓虹，于此辉煌。”
江心迟将头转过去。
卷发男子右手虚按在书页上，一绺暗黄的卷发遮挡住他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他是认真的还是在演戏。
他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之前念过的咒语吗？
不过，这几句话念得比自己感情充沛多了。社长的嗓音相当低沉，不光如此，还有技巧——谈不上高深，就是播音员的发声技巧而已——但是用在这上面，竟莫名赋予了三段话相当厚重的真实感。
不，不对。正是这种略微刻意的真实感，在接受“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神秘力量”的前提下，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在表演。
江心迟觉得自己好像把握住了什么，下意识地回想起遇见笔仙时候的场景，然后是遇见清月，得到那本伪书，杀死笔仙的全过程。
这其中，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是梦吗？
不，那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未必不重要，但是和眼前的疑惑无关。
转念一想，社长身为《所罗门的小钥匙》的持有者，知晓这句咒语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为什么会因此感到吃惊呢？
——一直生活在日常世界里的江心迟，在听见别人若无其事地念诵咒语之后，内心起了难以抑制的波动。
就在几秒钟前，他还被清月告知这只是社长在完成“手游活动”而已，虽然听起来也挺不靠谱，但是他下意识就把社长的“仪式”当成了某种刻意的表演。
表演就意味着不真实。
是的，这个世界是属于日常的，没有神秘力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