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缘断今生

连夜一路匆匆南下，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心有牵绊，逃亡何处皆枉然。
长途跋涉的旅途并没有让我觉得辛苦，而颜家生活的一切回忆却让我疲倦。
我想忘记，忘记颜伯寒，忘记戏莲图，忘记颜家一切一切童年美好的回忆。
只有忘却，才能让我重生，让我撑起家族命运。
然而，世道无常，苍天不解恨怨，相望江湖终将难如愿。
当我们在一处僻静的乡野客栈准备修整时，忽然屋外传来的一阵喧闹的马蹄声。
两个黑色的身影破门而入，其中一人，身着玄色衣裳，气宇轩昂，衣袂仿佛能无风自动。
他的面孔，怕是我这辈子最可怕的梦魇。
“仲冬少爷您怎么来了？”吴叔和宁儿一见来人面面相觑，赶忙作揖，心里纳闷道：难道二少爷还有什么没有交代完的，又特地追了过来。
吴叔和宁儿认不得，我自然知道那不是颜二哥，而是颜伯寒。虽然一股莫名的不祥涌上心头，心底里却也放不下那一丝喜悦。
他望了眼手下，那人便一把将吴叔和宁儿两人死死扣住。
正在大家都惊慌失措时，颜伯寒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尽力气将我拉入了一间无人的房内。
“你为什么要走？”他面若凝霜的看着我，声线如同一条冰冷的蛇。
我沉默不语，只是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能装下星辰大海的眼睛里，此刻竟然一片虚无。
“我问你为什么要走？”他咬着牙重复道，努力压抑着怒火。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知故问，笑你欲盖弥彰。我慢慢收住表情，变脸如翻书，寒声反问：“笑什么？颜大少爷，不对，应该称颜驸马才对。难道您还见不得平头百姓笑？”
“拂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我又重复着他的话，“颜驸马是问我何会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我觉得这得问您的丈人宸王殿下吧？问他何要巧取豪夺，又为何非要置我谭家于死地！”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现在所作所为有多么草率吗？”他咬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拂晓，宸王称帝是你我都无法左右的事实。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屈服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君王，而是权利，而是现实，你明白吗？你为何非要如此任性？”
“所以呢？颜大少爷您不远千里追过来，不会只想指责我的任性吧？”
“如果谭伯伯在，他会这么鲁莽的火烧谭宅，与殿下分庭抗礼吗？”
我慢慢靠近他这张陌生得令人胆战心惊的面孔，一字一句回道，“谭家与颜家不同，忠臣不事二君，这是我们谭家家训！即使父亲在，他的抉择也会与我一样！”
只见他目光一炬，双手缓缓垂下慢慢紧握了起来，身体也忍不住颤动起来。
“拂晓，我不知道一切怎么跟你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只想问一句：您是不是奉宸王旨意来捉我回去？”我不紧不慢的逼问道。
“二弟放你出城被囚禁了，颜家也会跟着遭受灭顶之灾……”他顿了顿，咬着牙缓缓开口。
我闭上了眼，感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尚存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彻底熄灭了。当他把我的性命与谭家兴亡放在一起比较时，我便不可能是他心上之人。也许他至始至终心里从未有过我，若是在乎，怎会让我回去？若是在意，怎会对我舍弃？眼泪瞬间不争气的盈满整个眼眶，多么希望它可以渡走我所有的悲伤。
“拂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回去后我会想办法救你，护你周全……”他越是试图解释，所有的言辞凿凿在我眼中越是荒诞可笑。
“拂晓，你是不是不信我？”但见我绝望神色，他的神色一点点陨落。
二哥说过要护我周全，用性命护我出城；你也说要护我周全，却又拼命带我回地狱。
你们颜家的兄弟，真是可笑！
我心寒如冰，淡淡回道：“你若答应我最后一个条件，我便乖乖跟你回去。“
“什么？”
“护吴叔和宁儿安全回杭州。”
“我会立刻让人他们安全离开此地。而且只要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感动你一丝一毫！”他说得斩钉截铁，但他的声音却在我耳畔越来越模糊。
承诺终究只会是一场意气用事，最终不过卑微了彼此。
用我一人之命，换你颜家千秋万代。好，也罢，算是你我缘断今生的一种仪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