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多风多雨对天歌(一）

公元1997年，农历丁丑，生肖牛年。
牛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最大的事莫过于香港在与祖国分别100年后终于回归，举国欢腾；与这些大事相比，段少华身边发生的小事不值一提，但是对他的个人生活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尘世，尘世，正所谓时代的一粒微尘，却是个人的一座大山，娑婆世界，堪忍须忍，段少华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梁和景，想和他从佛学角度探讨一些困扰自己的人生之问。
小琴经过段少华的反复劝说，将手头的现有工程了结后，不再承揽工程，带着韶华来到乌鲁木齐。段少华本想让她一起经营营养保健品的生意，但是她主意已定，自己在小西门租赁了一个摊位，做自己的老本行——童装。
段少华坚持把自己那套铁路局的房子给她们娘俩居住，自己与小旺继续住出租屋。小韶华到了一座新学校上学，很快和同学打成一片，每天俨然像个小老师，回到家小嘴不停，给小琴汇报学校的新鲜事，逗得劳累一天的小琴心里轻松了不少。
郭菲大学毕业，考上了湖南一家大学的研究生，继续深造。在与段少华的通信中表示，还想攻读博士学位，将来立志要成为心脑血管领域的专家。美丽的古丽娜完成大学学业后回到南疆的家乡，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成为县医院的一名医生。
宋广仁到底没有熬过1997年，这位在新疆建筑房地产界响当当的人物终于落下了自己的人生帷幕，从此宋毅正式成为这家大公司的掌舵人。
宋毅自从接了公司董事长后性格变化了很多，沉默寡言，每时每刻仿佛都在负重而行，再也没有和段少华玩过“托包克”的游戏。
琳娜人很聪明，底子又好，对外贸工作每个流程很快入手，成为公司既通语言又懂业务的全能型人才，抽空还在培训学校兼职做外教老师，收入不菲。
每个人都开始了自己生活的新阶段。
段少华遭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段少华暗暗树立了近期生活目标，就是攒够15万元后，到俄罗斯陪杨丽丽完成学业。为了这个目标早日实现，他开始拼命挣钱攒钱。为了攒够钱，他大幅缩减了日常开支。小旺夫妇和他一起在出租房搭伙，本想跟着自己的老板揩点油水，谁知道曾经在金钱面前从来大大方方的段少华突然变得节衣缩食，吃饭从来都是清汤寡水，少见荤腥，弄得小两口私下里偷偷地埋怨，但又不好多说，只有暗地里再开小灶。
自从宋毅正式当了公司老板后，外贸公司的业务及经营逐渐都由段少华负责，他身上的担子陡然加重了许多，商场的生意无暇顾及，主要让小旺两口子负责进货，终于让自己摊上了事。
7月初各个初中高中都在紧张的准备期末考试，正是形形色色各种补脑、健脑口服液销售的黄金时机，小旺想趁此时机多赚几，没给段少华请示就擅自从地下批发商手里进了一批假冒市场上最畅销的“昂扬1号”口服液，他认为这批货仿真程度非常高，就算是正品，补脑效果只有天知道，所以甚至连那个营业员大姐都没告诉，掺在正品里来了个鱼目混珠。
“李鬼”卖了几百盒都没事，小旺正在暗自庆幸，和老婆暗自盘算中间的差价，差价竟然有好几千，小两口越算越兴奋，两个人争论着拿这些钱派啥用场，始终统一不了意见，闹到半夜都睡不着。
另一间房里的段少华倒是睡得香甜。两天前杨丽丽刚和他通了电话，说自己的病情最近减轻了不少，口气很乐观，让段少华放心了很多。杨丽丽在电话里考察他的俄语水平，段少华幸好平时经常向琳娜请教，进步很大，得到了杨丽丽的表扬。两个人都心痛国际电话费，说了多次再见，才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放下话筒。
他唯一担心的是梁和景，自从上次分别后又没有了消息，托人到米兰镇打听，说他已经辞去看守人的工作，回河南了。这让段少华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过一段时间梁和景会带给他怎样的消息。
小琴看他最近气色不好，关心的给他炖了乌鸡汤，逼着他喝下，韶华也在一旁监督，并且大声鼓励，让段少华心里温暖不已。
天刚亮，段少华的传呼机就狂响不止，他一看，都是伊明买买提的留言。
段少华顾不上洗漱，就跑到屋外找电话亭。杨杰一直劝他配一个大哥大，可他舍不得花钱，仍然用传呼机。
电话一打通，伊明买买提大声说，出事了，你卖的口服液是假货，工商局和厂商代表今早要来你的柜台，你赶紧来一趟。
段少华乍一听头皮发麻，他从来还没有处理过这种事，一时不知该怎样办。但是他对自己的商品很有自信，绝不会出现假货。
段少华回到出租屋，质问小旺夫妇商场里的“昂扬1号”口服液从哪儿进的，进货单据等是否齐备。小旺昨夜没睡好，脑子里还迷迷糊糊，开始还随口漫不经心的在敷衍，当听说工商局和厂家代表要来才慌了手脚，哆哆嗦嗦闪烁其词的将卖假货的事说了出来。
段少华听完小旺的话气得眼都发黑。他一看表，商场已经快开门了，连忙给伊明买买提打电话，让他务必将商场里的“昂扬1号”口服液能藏一点就藏一点，无法藏得现场悉数清点完毕，等待处理。
他随后给杨杰打了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请他帮忙联系公司法律顾问，咨询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杨杰听了，并没有责怪他，安慰他不要紧张，这种事现在比较多，总会得到解决，无非就是罚款。
最后，段少华打电话给宋毅，说今天自己有事，请一天假。
打完电话，他转身看见身后吓得低头缩身的小旺夫妇，让他们到工商局后实话实说，免得被动。
到了商场，他的心里咯噔一响，只见除了穿制度的工商局人员以外，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不由得七上八下。
段少华让自己沉下气，放慢脚步来到柜台前，对正在清点货物的工商局工作人员说，我就是老板。
那名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小年轻，看来刚出校门不久，稚气未脱，看见段少华自报家门，脸立马拉下来，指着段少华厉声说，一看你就是典型的奸商，竟然敢在商场大摇大摆卖假货，一定要严肃处理！
段少华自知理亏，又百口难辩，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幕被镜头全部记录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几节柜台停止营业，商品暂时封存，等待处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