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回首千里暮云远（一）

90年代末由于国家调控原因，废钢材进口等贸易量逐渐萎缩，出口贸易主要集中在机电等范围内，周边国家经济持续低迷，各项对外政策起伏不定，贸易、外汇汇率不确定性因素增加，宋毅决定收缩贸易公司业务，公司战略制定的方向是瞄准国内房地产市场不放松，同时努力降低施工成本，为公司争取最大收益。
段少华经过在贸易公司一年的工作锻炼，俄语水平突飞猛进，特别是在琳娜的帮助下，成功做了几单易货贸易，将中亚的废钢、电缆换成了公司各项目急需的各种钢材，为贸易公司赚取了上百万利润，让公司管理层非常满意。
当宋毅把段少华叫来，准备让他去组织红砖渠道时，段少华非常意外。
从内心来说，他不想离开刚熟悉的外贸行业，尤其目前他刚谈了数机电供销合同，总金额两百多万，就差敲定汇率换算、付款方式就可以正式签合同了，这时候去接手别的行业，他确实不乐意。
可是当宋毅告诉他，外贸公司接任他的人时，段少华不由得喜出望外，原来这个人竟然是李醒。
宋毅对段少华说，李醒是在内地客商组织的一次外贸业务商务酒会上，经过组织者介绍认识的，由于都是新疆人，双方一见如故。两个人在交谈中，李醒对宋毅的情况显得十分熟悉，这让宋毅惊讶不已。李醒笑着解释道，我提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当李醒介绍自己是段少华的同学时，宋毅这才恍然大悟。宋毅见李醒与国内各大供货厂商的代表很熟悉，涉及外贸业务专业性的知识无论是通关还是合同条款的商谈，各国汇率的变化，各种数据无不是娓娓道来，让人很有收获。
李醒对中亚各国国情非常了解，每个国家对外政策变化、走势及出台内幕甚至预判见解也非常独特，这引起宋毅尤其关注。当他得知李醒现在主要业务是做撮合中介，双方买卖合作顺利，自己拿提成时，认为他大材小用，热情邀请李醒入职宋家公司。
李醒说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不想再过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宋毅对他说，可以考虑把外贸公司交给他打理，盈利部分采取三七分成，这个优厚的条件让李醒心里一动。
宋毅接着说，你的好朋友段少华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些困难，急需挣钱解决问题，我准备让他负责公司的建材中的红砖业务，这样他的收入会比以前的固定工资高很多。
李醒知道段少华急于挣钱去莫斯科和杨丽丽在一起的想法，但是没想到本来在商场顺风顺水的他会栽这么一个大跟头，他想一想，对宋毅说，既然这样，我就去你的外贸公司工作。可有一个条件，外贸公司的利润我拿百分之二十，剩下的你分给段少华，但是千万不能给他说这钱和我有关系，宋毅点头同意。
根据宋毅的安排，段少华认真研究了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目前属于紧俏材料的红砖市场。
红砖是以粘土，页岩，煤矸石等为原料，经粉碎，混合捏练后以人工或机械压制成型，经干燥后在900摄氏左右的温度下以氧化焰烧制而成的烧结型建筑砖块，由古罗马人发明，在日新月异的建筑材料里，固执地守护着自己几千年来形成的牢固地位。
毫不起眼的红砖，达到使用标准的要求非常严格，一块合格的红砖，有外观、规格、强度、抗风化度等多项指标。
别看新疆地广人稀，但是找到一片能开砖窑的土地并不容易。自然资源稍微好一点的土地都种上了粮食作物，谁舍得在那金贵的土地上取土烧砖窑？
能拥有并经营一孔砖窑，在遍布戈壁荒漠的新疆，相当不容易。首先得具备几十万的原始资本，用来起窑、购买砖机等，还得土地局批地，诸路神仙拜会完毕，万事就绪，只要点火开窑，在新疆这种资源紧缺的地方，任何人拥有一孔砖窑，无异就如同拥有了一棵摇钱树，只要砖窑冒着烟，钞票就会滚滚而来。
段少华跑遍了乌鲁木齐周边昌吉、呼图壁等地的砖窑，将砖窑总数量与分布、每年红砖产量都摸清后，计算乌鲁木齐每年建筑市场的红砖需求量，得出一个大胆但是有根据的结论，不算上农村自建用房的需求，如果关掉周围一半的小砖窑，仅乌鲁木齐地区红砖就有上亿块的缺口，如此推算，新疆各地的红砖需求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而短期看，还没有一种建筑材料能够代替红砖的地位。
段少华心里一阵苦笑，想起一首诗“孩子在泥土里洗澡，父亲在泥土里劳作，爷爷在泥土里埋葬”，自己5年前离开家乡，想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兜兜转转，没想到又得和泥土打交道了。
他打开很久没看过的新疆地图，目光越过天山，向南逡巡，定格在库尔勒，眼前不由一亮。
其实在心里，他并不十分赞同宋毅的意见。即使国家出于农田保护，有关闭砖窑的计划，也不会那么快施行，因为每一个行业之间都有密切的关系，出台一项重大措施，肯定要综合考量。乌鲁木齐作为首府城市，寸土寸金，以后的房地产的发展方向大概率会向钢筋混凝土的高层建筑物发展，红砖的短缺会是一个短期现象。将来乌鲁木齐随着住房供应紧张的缓解，施工时间短，技术要求低，耐用年数短的砖混结构房屋势必会被占地少、居住人口多、设施齐全的钢筋混凝土的取代，那时砖窑失去存在的价值，才会真正被取缔。
而南疆地区恰恰相反，除广大农村还需要改建大量年深日久的土坯房外，砖混结构的房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建设，在那里收购砖窑才是长久之计。
段少华把自己的这个想法与宋毅深谈了一次，宋毅仔细倾听后，很认可他的观点，开玩笑说经过几年的实践，段少华的眼光独到而老辣，自己以后要有紧迫感了，说得段少华窘迫不已。见段少华神色不自然，宋毅收起笑脸，对他说，机不可失，尽快落实收购准要的事。收购成功后，由他承包经营，这也是杨杰的意思。
段少华思来想去，给库尔勒的陈凤海经理打了电话，谈了公司想收购砖窑的计划。陈凤海说道，你这个电话太及时了，你上回来清欠的那家建筑企业刚好改革，想对外出售五个砖窑，你赶紧来报名吧。
陈经理可能正在工地上处理啥急事，周围是搅拌机的轰鸣和切割机刺耳的啸叫，还有工人的吵闹声，段少华还想仔细问问，陈经理已经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