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山体和地下水

年倾朝本能地偶尔浮出水面换换气，整个人仍和婴儿般蜷缩一团。微微发烫的温度让人的神经高度舒展。
那些乱梦纷纭的、不辨东西的、模糊不清的、恍如隔世的前尘往事，暂时不再盘踞在她脑子里。
时间在流逝，又仿佛停滞在了这里。
不知道此刻身在何方。
海滩上的欢笑与叫喊声已经静息了，海浪也渐渐平复不再波澜起伏，夕阳和霞光带来的光明褪去，眼目所及之处皆是昏暗。窜入鼻中的氯气的味道有一些变味儿，成了一种浓硫磺的味道。
年倾朝陡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偌大无边的山洞里，眼前似是一个翻滚着沸水的巨池。凡是有热水的地下河附近就有火山，凡是有火山的地方就有浓郁的硫磺味道。那巨池的水冒着密密的白气，年倾朝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这片白气之中。
但是巨池中不仅只有她一人，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肤如白雪的女人，正在这水池里向前游动。
年倾朝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那女人通体雪白，又身手轻快，如浪里白条般在似是沸腾了的池水中向前行进。她的头发密实厚重，高高的盘在头顶，留了一截辫子绕脖一周，发尾被她咬在嘴里。
她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聊胜于无地包裹住雪白的肌体，轻纱之下凹凸有致的线条在水气里若隐若现。年倾朝感到一阵心旌摇荡，觉得只有这样的胴体才无愧于“女人”这个神秘美好又可望不可及词汇。
更妖娆的是，那轻纱之下的清晰可见的后背处，于凝脂般的皮肤上纹着一丛娇艳欲滴的花朵，从左边的肩胛骨绵延经过半个脊背，直达右侧腰处。这花朵随着女人扭动前行的身体在水里摇曳生姿，看得人瞠目结舌。
真是人间诱惑。年倾朝暗自垂涎。
她摆动着身体紧紧跟着女人前行，却蓦地发现在清澈的池水深处正纠结着一大团晃动的黑影。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用力一蹬腿潜下水去朝那团黑影游去。
游出几丈后，年倾朝看清了那团黑影，立刻停在了原地，心脏骤然狂跳，大有挣脱胸腔之势。
那黑影由一大一小两团构成。
小的那团位于大的那团的右侧。观如一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人形，衣衫褴褛地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八根铁链从他身上延伸而出，纵横交错地在水中排布着，不知道终点固定于何处。这人形怪物虽被铁链牢牢地拴住，他的头发和破碎的衣服却在水中波动飘荡，栩栩如生，好像随时就能活过来，透出一股邪气，看得人背后发凉。
不知这是人是鬼的东西究竟是活物还是雕塑，居然需要八根铁链束缚于此。若是活的，定是可比兴风作浪的妖魔之辈；若非活的，则必为有着来龙去脉的阴邪之物。
这人形怪物的旁边，静静盘踞着一条庞大的黑色巨蛇。那蛇盘卧在巨石之上，一动不动。那巨蛇应在沉睡，长长的身子在水中看不到尽头，光滑发亮的鳞片随着腹部的轻微起伏一翕一合。这巨蛇与那人形怪物一左一右，一动一静，一大一小，一坐一卧，在水中投射出墨一般的黑暗。
年倾朝觉得这巨蛇看上去好像是在看守这人形老怪，顿觉更加毛骨悚然。是什么妖邪，被铁链拴于深山的地下水中还不够，竟还需要巨蛇看守于旁。这巨蛇看上去狰狞可怖，力大无穷，若是发怒必将这一方天地搅得天昏地暗，又是什么力量，控制这巨蛇，令它乖乖臣服于此？
年倾朝平稳了一下呼吸，悄咪咪地向这两团黑暗游过去，争取在不惊动他们二位的情况下看个清楚。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水下的黑暗，一股腥臭之味也混杂在刺激的硫磺中席卷鼻腔，她同时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呆若木鸡。巨蛇的头上的眼目之处是两个漆黑的窟窿，眼睛不知为何被人剜了去，已是瞎眼长虫一条。究竟是何人，又出于何种目的，通过何种方式，才能将如此巨兽的眼睛挖去？她感到一阵战栗。
她转身看向那人形老怪，却发现那老怪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不过那眼睛却不像人的眼睛。那分明是一双蛇的眼睛，瞳仁狭长，黄灿灿地冒着幽光，在水光的映照下格外渗人。这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年倾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