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裴南秧和秦子尧回到先锋营中,就见王珅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边呜咽一边替自己包扎着伤口。
少女只当他是疼痛难忍,不由秀眉微蹙,沉声问道:“王珅,你是不是伤的很重?要不我陪你去军医那边看看?”
王珅红着眼睛摇摇头,低声说道:“小林他……战死了。我来先锋营之前答应过他娘亲,要完完整整带他回家的。可是,我食言了……”
男人断断续续地啜泣着,到了最后,一个堂堂七尺大汉竟然把头埋进了臂弯,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帐内其他的兵士全部是土生土长的长平人氏,是以听见王珅的话后,想到自己或死或伤的朋友兄弟,纷纷触景生情,默默落下泪来。
在一片哀恸声中,裴南秧下意识地看向倒数第二个床铺,回想起小林那张圆圆的脸蛋和说起裴若承时一脸崇拜的表情,不禁鼻头一酸,微微红了眼眶。
她伸手拍了拍王珅的肩膀,想要出言安慰,却觉得无论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多余。她低低喟叹一声,打来凉水擦了把脸,又从帐中的案几上取了伤药和纱布,准备替自己包扎一下伤口。
当她走到自己床铺前的时候,已经卸了铠甲的秦子尧正抬着右手,别扭地朝自己后背撒着药粉。他身上穿着的里衣早已被染得鲜红一片,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般。
裴南秧目光沉沉地看向男人温和的眉眼,心下不免细细盘算起来——这个秦子尧明明是北周人,可在战场上却尽心尽力地与先锋营将士们一同奋勇杀敌,甚至还不顾生死,为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击。若他当真不是为了探查敌情、搅乱战局而来,那他投军的目的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刺杀姜昀。
虽说上一世姜昀的死没有任何定论,谁也不知道暗杀他的刺客究竟为何人。但以姜昀的身手,这偌大的军营中能成功刺杀他的人屈指可数,而秦子尧,偏巧是属于那屈指可数、寥寥数人中的一员。
但无论真相如何,眼下刺杀还没有发生,秦子尧也确实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她又怎能坐视不管。
少女沉吟片刻,冷着脸走上前,一把拿过秦子尧手中的药瓶,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
秦子尧微微一愕,刚说了声“不用麻烦……”,就听得“刺啦”一声,自己的衣服便被少女从背后撕了开来。
只见,男人的背上鲜红一片,左边的肩胛骨旁是一道极深的创口,正在不停地渗出血水。附近的其他伤口由于长时间战斗,不停被撕开,亦是一片狰狞万分的模样。
裴南秧拿起纱布,为他擦干了身上的血迹,又将药粉细细撒在了伤口之上,随后闷声不响地包扎起伤口来。由于秦子尧后背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肩部,所以包扎的纱布每绕一圈,裴南秧几乎都要从后面将秦子尧抱住,身子更是贴的极近。几次之后,秦子尧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竟然微微有些泛红。在少女包扎完伤口后,男人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眸底微光一动,低低道了句:“多谢。”
裴南秧没有接话,她抬手抓过男人床头的一套新军服,就要帮他穿上。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张口便问:“你们谁是苏南?”
裴南秧立刻跳下床铺,走到传话的士兵面前,抱拳说道:“在下先锋营苏南。”
那个士兵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努努嘴道:“宸王殿下有事宣你,跟我过来吧。”
裴南秧恭恭敬敬答了句“是”,跟着他一路行至了中军大帐之外。
“宸王殿下,卑职已将苏南带到。”
“让他进来。”
闻言,裴南秧朝带路的士兵抱拳行礼,迈步走进了帅帐之中。
见到少女进来,姜昀立刻板起面孔,刚想狠狠数落她一番,却在望见她一身是血的战袍时乱了神色。他几乎是立刻冲到裴南秧面前,声音微颤地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儿?”
“没事,”裴南秧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就手臂上被划了几刀,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姜昀眼底一寒,他将少女拉到案几边坐下,轻轻撕开了她染血的衣袖。少女下意识地将手向后一缩,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他蹙眉看着裴南秧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忍不住出言斥责道:“叫你在营中待着,你偏不听,非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才算心满意足了。”
说罢,姜昀沉着脸,从案几下面拿出了一瓶玉蓉膏,抿着嘴角,默默替她上起药来。
裴南秧乖巧地伸着手,抬眼瞅了瞅男人染火的眸子,沉默了须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姜昀,这瓶玉蓉膏能不能送给我?”
“现在倒是知道要涂药了,”姜昀没好气地瞪了少女一眼,冷哼道:“当初你怎么就不怕留疤呢。”
“我不是怕留疤,”裴南秧眉梢淡挑,摇头说道:“今日我与北周士兵搏杀之时,营中有个弟兄为了救我生生挨了一刀,我不过是想将这去腐生肌的玉蓉膏拿给他,感谢一下他的相助之恩。”
姜昀听后神情一滞,眉心紧皱,徐徐说道:“若是以你的身手都难以在打斗中自我保全,那北周的单兵作战能力恐怕远超过我们的预测。刚刚我和营中的几个校尉讨论过战局,他们皆认为若是再以小船仰攻,只会大量损耗我军战力。但是北周那边船舰高大,若改以楼船的炮火对攻为主,我们就算控船再娴熟,恐怕也占不到多少好处。”
裴南秧思忖了片刻,侧首问道:“如果我们用火攻呢?北周那边的艅艎和楼船首尾连接,不利进退,自是畏火。就算他们改以小船为主攻,我们也可在船只靠近之前以火油桶攻之,到时候风急火烈,以他们的操船能力,定会乱了阵脚。”
姜昀“嗯”了一声,认同地说道:“不错,火攻确实是眼下最可行的法子,但我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很是奇怪,”裴南秧眼中划过淡淡的疑惑,截口说道:“之前在家中,我常听爹和大哥在一起研究北周的用兵之道。他们都说,北周的那位戎陵侯褚桓最善择人任势、玩弄虚实奇正。可纵观今日这场战斗,北周从头至尾就没变过阵,而是一刀一枪地与我们硬拼,着实不像褚桓往日的手笔。我在想,褚桓会不会根本就不在北周阵中,而是去了随州?”
闻言,姜昀的面色陡然一沉。他藏住眸中划过的锋锐光芒,轻扬唇角,伸手摸了摸裴南秧的脑袋:“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什么研究战术战法?不如这样,我们趁着裴大都尉不在,来合计合计回陈掖之后要去哪里潇洒快活。”
裴南秧一脸嫌弃地打落了姜昀的手,刚要说话,就见一名士兵快步走了进来。他半跪在地,双手托着一枚暗纹金线香囊,垂首说道:“宸王殿下,营外有人闹着让我把这只香囊转交给您,说是您见了之后,必定会召他前来相见。”
姜昀唇边的笑意瞬间凝滞,他起身走到士兵的面前,拿起了那枚香囊,蹙着眉头吩咐道:“你让他进来吧。”
士兵连忙点头称是,匆匆退了出去。
裴南秧瞧着姜昀不同寻常的面色,心想必定是有贵客来访。于是,她伸手将桌上的玉蓉膏揣进怀里,起身说道:“既然你这边有客人,我便先回先锋营去了。”
“不用,你就留在这里。”姜昀脱口说道,眉宇间竟隐隐染着几分烦躁之意。
裴南秧心下一阵奇怪,她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来回踱步的姜昀,没有吭声,复又坐回了案几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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