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杀招

女子娇柔的轻笑传来，这笑声听在耳中非但说不上悦耳，甚至笑到最后因为其间的恨意太过外露，生生带出几分凄厉来。
黄裙拽地，眼前的女子俨然是皎皎，却又与往日大相径庭。就像一朵不甘枯萎的花，分明颓然之气昭昭，却又留存着鲜嫣到异样的浓烈色泽。她的眉眼浓艳，似泅着一团晕染不开的水墨，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同于以往的妩媚，她走出来，身姿摇曳，荡漾着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风情。
季璃清看着她，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十名蛇人，没想到银发魔最终还是将他疯狂的想法实现了。践踏着人的尊严去实现一个疯子的狂妄想法，简直恶趣味到极致。
皎皎看着季璃清，笑意无端瘆人。“你以为凭他们两人就能走出第二峰吗？你说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们好不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先解决了你们。”
皎皎身后，那十名蛇人游蹿开来围住季璃清，尾巴不停地甩动在地上，显得躁动不安。
见蛇人已然迫不及待，皎皎笑道：“交给你们了，好好地招待我的老朋友。”
蛇人不及话罢，暴虐非常地扑向季璃清。这十个蛇人皆是成年男子，甩动着尾巴过来力道十足，若是被尾巴打到，少不得断几根骨头。
季璃清一跃而起，蛇人紧跟着腾空而上，长长的身子垂坠在半空。季璃清解开手上缠着的布条，还没能凝固的伤口又有血渗出，蛇人闻着鲜血的味道，更是蜂拥而上，如同饥肠辘辘的凶兽见了食物，恨不得将她撕碎啃噬入肚。
没想到，她的血能驱毒物猛兽，却是蛇人们趋之如骛的美食。
季璃清眉眼清冷，一路引着蛇人在林中左躲右闪。蛇人甩尾出爪，树干之上不是被他们利爪抓碎树皮就是被巨尾留下刮痕，力道之巨，触目惊心。
季璃清只一路闪躲，自然在众蛇人的围攻下讨不到好处。众蛇人围住她去路，一条巨大的尾巴自她头颅甩过来，季璃清后仰翻身，右腿旋踢，一股力道顺着蛇人尾巴钻入他脊髓，身子便如落叶残破跌落。
一击不中，其余蛇人齐齐出力，扫断季璃清所在的树枝。季璃清往上，树冠上蹿下一个蛇人，乌黑的尾巴当面甩下，季璃清身形一动，灵活自他尾巴中穿过，手肘用力击在他后颈，另一只手翻转而来扭住他脖子，将他脖子用力扭断。
季璃清手上的血因为用力又涌出来一些，随着她手上的动作甩落。蛇人嗅着血味，阴冷的眸中杀气腾腾，躁动不安着扑过来。这些蛇人都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利爪森森寒气逼人，身形快如鬼魅，疾似闪电，狠若修罗，带着狂暴之势。滔天的兴奋狂热让他们的面孔看起来扭曲而丑陋，着实可怖。
蛇人紧追不放，前后左右上下夹击，季璃清时有逃脱，亦偶有被利爪划破衣裳带出血迹的情况。
蹁跹的黑色身影一滑，转身之间云起雪飞。“嘭！”半空中的一个蛇人又被季璃清踢落，震动的内力层层传开，树叶飞散。
可这些蛇人似乎毫不在乎身上的剧痛，哪怕密集的冷汗从额头簌簌滴落，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如同从水中捞起来一样，他们亦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前仆后继，悍而无畏。
无论蛇人扑得有多快，季璃清都能轻巧若流地躲开，一身黑衣荡开如莲，白梅清致傲寒。
皎皎站在一旁观望，一双眸子淬满毒芒。
突然，她瞅紧季璃清抵挡的时机，自她后背递上一掌。季璃清早就防备着她，偏她这一掌挑的极是时候，她是避无可避，只能在她欺身而上之时，猛然转身坠入地上，以手撑地。
蛇人见她落地，纷纷居高临下地围住她，将她头顶本就昏暗的天空遮挡得密不透风。
皎皎走过来笑看着她，“慕姑娘自视甚高，如今做只黄泉鬼可还甘愿？”
季璃清缓缓抬眼看着她，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可分明，皎皎看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那笑包含的东西太多，她什么都还没抓住，无端的就让她感到阵寒意。
“你知道的我赶时间，新仇旧恨一并算了吧。”
手腕上的血汇入地面，突然，以季璃清为中心升腾起一个血阵。所有方才落入地面的血共同成就了这个血阵，繁复的血阵映在皎皎脚面，眼中血气氤氲，在阵法中游动。
她动不了了，那些蛇人也是。
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威压自阵法四周压过来，直挤压得人五脏六腑生疼。皎皎心生惧意，这是一种死亡真真切切来临时的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是本能，亦是在面对强大力量时的颤栗臣服。
皎皎牙齿打着颤，唇喉间的血腥味搅动在其中。“你……居然会阵法？这是什么阵法？”
可恶！难怪方才她要引着这些蛇人在林中打转，竟是在以血画阵法！
季璃清看着她的目光过于平静，甚至还有那么些微怜悯，如同看透一切后不屑一顾的王者，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戏耍着自以为是的把戏。那模样在她眼中定是拙劣可笑至极，可她偏偏连嘲讽都不乐意给予，如同她是一个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恨至极！这样的人真是可恨至极！
“没有名字，大概是绝杀吧……”
叹息一般的声音飘荡消散，眼前的人如雾霭一般不见了踪影，阵法恍似猛然坍塌一般，落下一阵更大的威压。
*
夜色诡谲，夜风冷啸。
哪怕是压抑的喘息声，在呼啸撕扯的风里听起来亦是急切而难以平息。
夜色深沉得没有丁点光亮，压下的云层带给人更多的压抑与胆寒，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夜色里，人仿佛无所遁形，无论跑得多远，似乎也逃脱不开。
飞轩知道江飞燕就在他旁边，似乎正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五十名烈凤宫弟子终究只余下了十多人，死了的亦没能抢夺回尸体，全被蛇人带往了毒门圣地浮屠。活着不能有尊严，死了亦不能有一片净土，魂归异地尸骨无存，无论对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来说，都是没有限期的惩罚。
“江飞燕……”
飞轩将手摸过去，指尖一片冰凉湿濡。
她在哭，无声地，借着暗夜掩映流淌自己的脆弱与难过。
飞轩的手收回，像是一个无意窥见大人世界里的辛酸的孩子，一时不知所措。
可他心底那份亲眼目睹的感同身受，被一个姑娘的泪水狠狠揪起，再难以放下。
飞轩突然坐过去，用他并不那么结实的胸膛，将小小的一团江飞燕搂住。江飞燕没有推开他，靠在他怀里越发肆无忌惮地流泪，肩膀颤抖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忘了呼吸，也忘了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萦绕在心头，与面对任何一个姑娘时的情感都不同，这是种独一无二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