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忙完的路豪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眼中交错着各种情绪。对于路翼的生母，路豪是厌恶的，就是这个孩子本身的出生也不是他期待的，当初若不是形势所迫，外加考虑到妻子香菱及女儿，他可能都不会多看这个孩子一眼。
对于路豪打量的目光，路翼不知是没有注意，还是并不在意，依旧稳如泰山，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端着茶细细的品尝，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脑中一刹那间有千万种思绪闪过，但路豪面上丝毫没有任何显露，未几，只见他端着手中那盏茶轻声道：“今日已无事，你暂且回自己院子去就寝吧！”
闻言，路翼放下茶盏，终于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嘴唇微启，轻声回道：“是父亲，儿子告退，您早些安寝。”
看着路翼态度恭敬的模样，路豪未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路翼便径直离开了大厅，独自朝自己的院子缓缓走去，院中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独行的背影上，直到黑暗将他吞噬。
大厅中的人早已被路豪命令散去，此时偌大的厅堂中仅仅只剩他一人，厅内明亮如昼，厅外只有稀稀疏疏的些许光晕，偶尔响起的虫鸣声，便是此间唯一的声响。
易府亭景院内依旧烛火通明，喝了酒的易竹身未醉，心却有些醉了，想到后日便会与父亲去路府，脸上不由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一旁正在主屋内忙碌指挥其他人收拾的柒黎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道：“大公子，奴婢知道您开心，但是这会儿该就寝了，明日您得早起，往后几日可有您忙的呢！”
闻言，易竹收起笑容，假装板着脸训斥道，“柒黎，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这是变着法打趣我呢！”
“哎呀，天地良心，奴婢怎么敢打趣大公子，奴婢只是为大公子身体着想而已。”柒黎难得俏皮地说道。
易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道，“唉，你呀！”随后便不再多言，在柒黎的伺候下收拾妥当后，就乖乖躺到床上安寝了。
留下除了守夜的人，柒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主屋。
回屋后，柒黎如以往一般收拾妥当准备就寝，却听到与她同屋的宜喜略有些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柒黎，你说大公子娶妻后，我们会不会被新夫人嫌弃呢？”
看着宜喜忧愁的模样，柒黎没有立刻回答，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曾见过几次的路漫伊——那位备受宠爱即将成为她们大公子夫人的路家小姐。停顿了片刻，她才轻声细语的回道，“不论如何，你我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安守本分，新夫人自不会苛责于我们。”
“可是......”
对于宜喜想要反驳的举动，柒黎没有犹豫地打断到，“宜喜，你该明白，我们身为丫鬟，主人家的事不是我们该非议的。”
“......”僵硬了一下，宜喜才弱弱的点了点，“是！”
得到宜喜的回答后，收拾妥当的柒黎不再理会她，转身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准备就寝。
另一边被斥责的宜喜则去找了同屋的宜家说悄悄话，她不明白平日里待人温和的柒黎刚刚神情为何那般严厉。
柒黎是亭景院的大丫鬟，宜喜、宜家是院中的二丫鬟，所以三人住在了一个屋，避免了与院中的其他丫鬟挤在下人房的通铺。
躺在床上，柒黎闭着眼，脑中不知怎么的浮现了自己当年被卖的那些事。
那年娘亲去世，父亲新娶了一房夫人，继母不喜她，时长刁难她不说，最后竟悄悄将她交于牙婆发买了。柒黎不知道父亲是否知晓此事，但她知道父亲不会在意。她的娘亲就是因为生了自己这个女儿，被父亲嫌弃，加之生产后恢复不好，才会郁郁而终。对于亲情，柒黎年幼时曾有过期待，可最终却也死心。
落在牙婆手中，年幼的柒黎是害怕的，幸好她最终遇到了易夫人和大公子，她是易府最开始购买的几名下人之一，在易府已有近十年，老爷、夫人、大公子都不曾苛责她，从入府开始就待她极好。柒黎感谢上苍这些年对她的厚待，对大公子他们更是满心感激，曾早已在心中起誓会一辈子对易府忠心。所以她不在乎新夫人进门后会冷落她，她只要能待在易府为大公子他们做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从思绪中回神，宜喜、宜家特意压低的交谈声，若隐若现的传入柒黎的耳中，因为声音小，她听不清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从小偶尔能听到提及她的名字、大公子、以及新夫人这些字眼。柒黎自然知道她们的担心，毕竟新夫人进门会自己带陪嫁丫鬟和下人，自己这些曾经近身伺候过大公子的丫鬟，自然可能会被新夫人冷落、疏远甚至提防。
今夜与平时一样，却又不一样，似乎还很长，似乎又很短。但一切无关外物，只不过在人心而已。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易、路两家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易竹与路漫伊的婚事订敲定了下来，因此易竹父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媒婆上门提亲，路豪也当场同意了这门亲事，两家用最快的速度互换了庚帖，如今只等纳吉之后，再行纳征、请期之礼。
易知府请媒婆上路府提亲，双方互换庚帖的事都不曾低调，甚至有意张扬，于是两家即将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一时间，沂源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易知府与沂源首富路府结亲之事，由此，之前关于李长泷与路漫伊的谣言也不攻自破，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消散。
担心夜长梦多，先前并不想让路漫伊太快出嫁的路豪，此次破天荒地与易老爷两夫妇达成了共识，两家出奇一致的都想路漫伊与易竹尽早完婚，以绝后患。
纳吉只是一个形式，易竹与路漫伊的生辰八字早年就已请人算过，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