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六,刘嬷嬷在李氏的翘首企盼下姗姗到来。恰逢今日夏协休沐,夫妻二人俱在门口亲迎,连捎带着夏文茵一起。
“大人和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老婆子我不过是宫里的嬷嬷罢了,如今告老还乡,不过一介庶民,怎敢担得起贵人如此重礼。”
刘嬷嬷一脸喜气的下车,夏文茵偷偷打量,只见这嬷嬷体型瘦小,鼻梁微塌,身着暗红绸窄织锦褙子,头上戴只简单的白玉珠钗,说话时的语气很是柔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李氏一个眼神,夏文茵赶紧上前行礼。
“见过嬷嬷。”
“这便是我家小女,名叫文茵,小字如儿。”李氏积极的向刘嬷嬷推销自家闺女。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早听闻夏大人学识渊博,家中子女也都个个出挑,如今一见,小姐果然是高贵典雅,温婉大方,不虚此名呢。”刘嬷嬷笑呵呵的恭维着。
夏文茵心里一咯噔,果然是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的老嬷嬷,不简单,不简单啊。
再一瞥李氏,果然脸上笑开了花。夏协面相上只微微一笑,看向夏文茵嗔骂道:“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以后恐怕是要嬷嬷受累了。”
“大人真是多虑了,老婆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教习规矩方面算是半个行家,往年新进的小主、娘娘也大多都有奴婢调教,小姐如此聪慧,老婆子我很是乐意教导。大人尽可放心就是。”
话既如此,夏协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去了书房。
夏协一走,屋内的气氛也就松快多了,李氏拉着刘嬷嬷去了内屋,让夏文茵先回房歇着。明日再开始教习。
夏文茵巴不得晚点学,要是不学更好,自然,她也是心里想想嘴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屋内
李氏拉着嬷嬷的手,心里有些酸涩,面上也不好露出,刘嬷嬷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小姐也不必过分担心,老奴出宫时也与宫内几位较好的姐妹打过招呼,让他们多多关照。”
李氏心喜,言语有些哽咽:“真是谢谢嬷嬷了。”
“小姐与老奴不必如此客气,想当年老夫人年幼,先皇念老夫人父亲战功,下旨留老夫人住在宫中教养时,我与她便是极好,老夫人也算是见识过宫里那些腌臜事物,可这宫里阴毒算计人的法子多得数不清,各宫的娘娘小主更是背后各有神仙,皇上也轻易动不得。”
刘嬷嬷面容严肃,李氏听完这话,心里的担心又加重了几分。
“老奴说这些并非是想让小姐忧虑,而是让小姐知道了解,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强。”
“是”李氏此时的心情就如同做过山车一般,飘忽不定。
“后宫如今没有皇后,后宫里最大的当属当今太后的外甥女惠贵妃,惠贵妃长相貌美,宠冠六宫,又是太后的亲眷,性子不免有些高傲,剩下的得宠的嫔妃不过是淑妃,贤妃,陆昭仪和万充媛罢了。只是这贤妃娘娘的父亲在前朝与惠贵妃的父亲多有不睦,是以两人在后宫中也多有争执,剩下的奴婢慢慢的再告诉小姐就是了。”
天都要擦黑了,李氏和刘嬷嬷仍在内屋。姜妈妈看晚膳时辰快到了,两人仍不出,便差人去请。
“我与小姐多年未见,如今见了很是投缘,说起家常来竟忘了时辰,真是不该。”刘嬷嬷见夏协正坐在餐桌前,言语充满了歉意。
“那有何妨,嬷嬷在宫里见多识广,正好多多提点提点夫人。”夏协也很客气。
“老爷夫人抬爱,可老奴毕竟是奴才,就不上桌与夫人老爷共用了晚膳了。,”刘嬷嬷说什么都不愿留下用膳。夏协夫妇只好作罢。
次日清晨,为表现出很积极学习的样子,夏文茵一早就起来梳妆。早早的来到朝晖堂,刘嬷嬷很是满意。
“所谓礼仪规矩,说的小了,不过是小姐平日的行为习惯,往大了说,便是府中的脸面名声,尤其小姐日后要侍奉的可是皇上,就更加马虎不得了。所以,今后的教习中,还望小姐多用心,勤加练习才是。”刘嬷嬷严肃的看着夏文茵。
夏文茵立刻收起笑容,向嬷嬷表示自己一定会认真听讲,就差拍胸脯写保证书了。
刘嬷嬷见夏文茵如此认真,更是满意。
“这举止礼仪,包括日常生活中的行为习惯,小姐平日里的行礼、走路、说话、微笑、甚至于喝茶、吃果子、用点心、以及待人接物方面,一言一行都得按规矩办事。,尤其是进了宫,更是不能出半分差错。”
“今日学的便是这行礼叩拜。这行礼又分打拱、跪拜、团拜、三拜、九叩、欠身等。小姐初入宫中,想必位分也不会太高,自然,这行礼之事就更多了,宫中最大的莫不数皇上,接着就是太后,贵妃等,小姐必是要行大礼……”
一天下来,夏文茵只感到腰酸背痛,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
偏这位嬷嬷更是个厉害的,夏文茵想躲躲懒也被一眼瞧出。用眼神狠狠剐了一顿,夏文茵也不敢放松。
“小姐这样也太辛苦了,以后进了宫可怎么办呢。”一旁的碧桑看着夏文茵满脸心疼。
“人活一世,哪有不辛苦的,厨房砍柴烧火的妈妈不辛苦吗?爹爹每日在朝中明枪暗箭不辛苦吗?母亲每日照顾全家大大小小琐碎杂事不辛苦吗?能办法,各司其职,或许以后习惯了也就不辛苦了吧。”夏文茵揉着发酸的肩膀,像是对碧桑说话,可能也是在说给自己吧。
冬月二十九,夏文茵终于结束了她的“补习班”,快过年了,刘嬷嬷也不便再过叨扰,便告辞回家了。
夏协见这几日刘嬷嬷辛苦,且又在闲暇之时多说朝中之事,便让李氏多添了些打点箱垄之物。
到是让刘嬷嬷不好意思起来。“知道的,是我来看望夫人,顺带提点提点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子我是来打劫的呢。”
李氏连忙出来圆场,“这是哪的话,嬷嬷与我母亲交好,也算是我半个姨娘了,自家亲戚,这有什么。”
“好,那老婆子我也就托大,受了这份礼。”
刘嬷嬷总算离了京,夏文茵也好松口气,可回想这几日嬷嬷说的宫中嫔妃争风吃醋,且太后与皇上近年又多有不睦。自己又猜不透夏协到底站了哪队。
夏文茵一直想去夏协那旁敲侧击,可越是年下。夏协就越发忙。夏协虽是奉天府尹,可门庭一直是热闹,多有学生,交好的世家来往,李氏也越发忙,夏文茵只好作罢。
“小姐,听说今日的灯会特别热闹,街上的灯笼各式各样,尤其是那大鳌山,听说还特地从扬州请的师傅做的,华美极了呢。”
碧桑从外头回来,兴奋的不行。
“是啊,今儿都正月十五了,到了上元节呢,不如我们也去看吧。”
夏文茵瞅了瞅碧桑,只见这丫头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
夏文茵轻笑,“果然,还是个小丫头。走,我去告诉母亲一声,你去吩咐门房备车,咱们去凑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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