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楚先生

邺瑨瑜心里头想着邺楚氏的话，步伐缓慢起来，轻蹙眉，脑子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知去向，往常这种时候那家伙都会把她拉起来，出去放肆玩一回，回来怀昭总会委屈地看着她，控诉她不带他一起，一想到这就心烦意乱得紧。
已是丑时二刻，月色出奇的美丽，银辉洒满濂城，邺瑨瑜独步走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向前走着，她向来怕冷，这会儿穿得单薄，手里头也没个汤婆子，冻的嘴唇发紫也没有回去的念头。
抬头看了眼附近，只前头有一明灯，细看原来是一人从个大院里头出来了，那人察觉了她的存在，疑惑地看着她，她轻眯眼，看清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抿了抿唇，走上前去。
“姑娘这时候来这做什么？听戏可还没开门呢？”
她还没开口，倒先被那男子问了话。
邺瑨瑜一听这话愣了神了，这男子刚才好像说听戏？什么听戏？这她怎么跑戏园子来了？
她问道:“这是哪家戏园子？”
“这儿是梨春园。”
“梨春园？”
邺瑨瑜这才看到大院上的牌匾——梨园春。
这男子约十七八岁，身着青袍，长相不错，不同于怀昭的谪仙面容，摒尘那般清冷清俊，也不似姓云的俊朗英气，但他就有一股如兰般气质让人忍不住看着他，仔细看着还有两分眼熟，濂城何时有了这般人物？这声音听着清脆，像是男子的柔情，想来应是这一路上听到的……
“公子可是楚先生？”
“外头冷，还请小姐随在下入内。”
男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邀请她进园内，慢悠悠地推开门，弯腰伸手，邺瑨瑜瞧了他一眼，他礼貌地笑着，思量两分，踏门而入。
跟着男子进了一屋，应是男子单独的小院，不大但布置很简洁雅致。
“姑娘请坐。”
“多谢公子。”
男子用余光瞧她动作，好似步步生莲，袅娜娉婷，一步一步好像要走近人心里。
“姑娘可是从京城来的？”
这姑娘样貌不俗，气质不凡，行为举止好似精心计算过的，刚才瞧她走路分花拂柳的，头上的步摇珠钗晃动也不见碰撞出声，穿着单薄，细看衣裙竟是蜀锦制成的，衣裙上的牡丹更是用金线勾了边，男子不禁有些咋舌，这般尊贵的人这小小的濂城可没有，听说邺将军前阵子举家回江南，想来这位应是那刚下京城的邺小姐。
他心里想着，走到旁边煮着茶。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邺瑨瑜见他一张口就猜到她是打京城来，眼睛轻眯，内心百般猜测，暗处几人也紧绷着，随时准备进攻。
而男子不慌不忙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微拱手行了一礼，邺瑨瑜虽觉奇怪，但也连忙起身屈膝回了一礼。
“在下楚侑见过邺小姐，久仰邺小姐大名。”
邺瑨瑜闻言，瞳孔一缩，站直身笑着看着他，只唤了他一声，“楚先生？”
原想看看这楚先生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被识破了身份。
不等她问，楚侑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看她，接着解释：“金丝牡丹丹罽蜀锦凤尾裙，年纪不大样貌却是不曾见过的绝色，除了名满京城的邺小姐，在下想不到还能有谁了？”
蜀锦少有，每年的蜀锦全部上供京城，丹罽蜀锦是大齐一百一十九年研制出的，当时邺凛平定边疆归京，这第一批丹罽蜀锦刚好到了，就被邺凛尽数讨了给邺瑨瑜制襁褓，当时皇帝就下旨，此后每年的丹罽蜀锦尽数上供，丝毫不许留，不必经过皇宫，直接送往将军府，能一眼认出蜀锦的必是富贵人家，没想到这个唱旦角的先生也认识。
冷风吹进来，她蜷了蜷手指，问道:“先生还认识蜀锦？”
“在下见过的人不少，听了两耳朵，故而在下也能猜测两分。”
楚侑看着她笑着回答，还递过来个汤婆子，邺瑨瑜也不客气，接过偏头看他问道。
“听说楚先生唱青衣一绝？”
“不过尔尔，邺小姐谬赞了。”
她把汤婆子放在桌上，端起桌上的茶，茶还冒着热气，一手端底，一手压盖扶杯，轻抿一口，先润了润唇，再浅饮小口，不理会他的自谦。
“不知楚先生近日何时登台，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能见识一番？”
“邺小姐抬举在下了。”
楚侑谦虚拱手，邺瑨瑜笑笑不当真，果然楚侑继道:“明日午时便有一场，邺小姐若愿意，那就来给在下捧捧场。”
邺瑨瑜抿了两口热茶，脸色红润不少，比起刚才冻的嘴唇发白，现在倒是多了两分气色，更显倾城貌。
“这茶不错，口感醇厚，回味清甜，香气馥郁。”
“邺小姐若是喜欢，在下就赠些给邺小姐。”
“多谢楚先生，只是我不常喝茶，辜负了楚先生这番美意。”
两人都虚伪得很，从头到尾嘴角都挂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儿是上巳节，濂城的年轻人都会郊外游春，听说还有什么诗词会，行酒令，不知道邺小姐可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