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二）

沈蓁从未只身去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惴惴不安，车夫掀开帘子都能给她惊得浑身一颤。
车夫比她父亲小些，长年累月在外头跑，皮肤黝黑，身材偏魁梧，个子不算高。他一路偶尔同沈蓁搭话，沈蓁也小声答他。
他好似挺喜欢这个小姐，对沈蓁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给她买糖葫芦吃。
他在路边茶摊歇脚的时候说：“小姐知书达理，我娃儿同你差不多大，有你一半漂亮聪慧就好了。如今你进了皇城，沈家怕是要在你手上飞黄腾达了。”
沈蓁腼腆一笑，未直接答他的话，只道：“承您吉言。”
他“呵呵”了两声，边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边说道：“我家娃儿是碰不到皇城门了。也不晓得以后夫婿是个什么人，随了她了。”
又补了句：“待她好就成。”
他话里的三分遗憾，一下子就被对女儿的宠溺冲走了。
沈蓁也跟着他笑，心里却有些酸酸的。
云县不算大，依山傍水，从外头看像是与世隔绝。
不小心误入云县的成片的林子，不是当地人很难走出去，绕上十来天也不是问题。
车夫明显是常跑，行了不到一天便走出了这林子。
沈蓁掀开马车的帘子，恰巧发现车夫正往一条小路上走去，旁边便是印了许多车辙的山路。
天色渐暗，沈蓁一瞬间慌了神，还是镇定地问他为何走这杂草丛生，已然不太看清路的地方？
问的同时她已经在四处观察，思考如何以最快的方式跳下马车，跑进边上掩映的丛林。
车夫愣了愣，似乎是看出了一个十三岁女孩的惊恐，安慰道：“这条是捷径，我偶然间发现的。小姐金贵，旅途颠簸你定然不好受。这能缩你五六天的路，要是大的马车就难走，我们车小，不成问题。”
他三言两语，说的真诚。
见沈蓁还是有犹疑，他继续道：“大概一个时辰，前头就有个城，扎了不少军营，边上许多客栈，天要黑了，我们休息一夜。”
他见沈蓁乖乖放下帘子，憨憨地笑了两声：“小姐聪慧。不过怎么也不该怀疑我呀，不能把小姐安全送到皇城，我责任可大了哟！”
到客栈时外头已经黑下来了。
果然如车夫所说，不远处是座有看守的城，看起来都是士兵模样。
沈蓁才想起来曾经偶然听见过的父亲同哪位大人的谈话，同城门的一个“关”字相呼应上。除了往来商人同各地官府人物，可能谁都不会晓得得世外桃源一般的云县毗邻一个枢纽关城和人尽皆知的繁华大城蜀州吧？只是交通不便且陡险罢了。
客栈掌柜的跟车夫仿佛是旧识，车夫要了两间房后两人在便在柜台前交谈上了。车夫让沈蓁随便点了几个菜，直接吃不用等他，便同掌柜一道吃饭去了，顺便让掌柜的女儿照看好她。
掌柜女儿菁菁比沈蓁大些，瞧见来了个女孩儿便开心地拉着沈蓁边吃饭边聊天。
吃饭的时候沈蓁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自己，周围人多嘈杂，四处瞧瞧又什么都没有，总有个视线叫人浑身不自在，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
菁菁托着下巴看着沈蓁，打断了她的不适感：“你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生的粉雕玉琢的。”她又捏捏沈蓁的脸蛋，“你真好看，以后肯定是个美人。”
搞得沈蓁怪不好意思的。
沈蓁瞧她修长柔软的身形，笑吟吟的模样，绿色衣裙衬托，像极了山林里头的精灵。
于是沈蓁也红着脸道：“你也真好看。”
菁菁“咯咯”地笑，又给沈蓁指客堂里头坐着的两三个将士打扮的人。
客堂里头人杂，就那几个气质不同的人看起来分外显眼。
“那个挂着腰牌的刚来关城没几天，长的却是极俊俏，一下子就让其他的俊俏哥哥失去神采了。”她努努嘴。
沈蓁被她说得好奇，坐在桌子边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
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忽而一回头，同沈蓁偷瞧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真真是沈蓁看过的最俊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