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物是人非

夫人沈夷蓉出自商贾之家，出身富贵，自幼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与楚策尚在襁褓中就已定了亲，待到芳华之年便由双方父母做主拜堂成亲。
成亲后的楚策并不如现在这般关心政事与黎民百姓，而是一心在翰林院中做个闲散清官，但在夫人的影响下，逐渐开始注重利国为民之策，他比其余同僚更加勤勉，后来晋元帝任命他为太子太傅。
为此楚策专心教导太子，以求他日后能成为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那年春日，皇后特地设了宫宴，大肆邀请百官家眷或是命妇进宫共乐，而彼时夷蓉腹中已有了湘雨，只是还未显怀。她本是不想去的，但又因是皇后邀帖，怕让夫君失了面子，便强撑着不适与当时交好的几位夫人一同前往。
原以为就是一场简单的春日宴，却不料她们几人在去凤仪宫的途中遇到了晋元帝，他被温雅端秀的夷蓉吸引了目光，当下就派心腹总管去调查她的身份，似乎一点也不在她已嫁为他人之妻。
不过，这总管太监虽是晋元帝的心腹，却也为中宫效命，此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
晋元帝风流，但真的会上心的女人并不多，皇后左防右防，控制了宫中诸多嫔妃，却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对朝臣的夫人生出别样的心思，一时恨意难忍，便私下传召了夷蓉近身假意关怀。
在与夷蓉闲谈后得知她已有了身孕，又为让晋元帝断了这份心思，皇后狠下心差遣身边的姚姑偷偷出宫去买了能令女子临产前失血过多而死的毒药，将其掺在补品之中，以恩赐为名，让夷蓉自愿喝下这毒药。
听到此处，楚清宁一双玉手已死死握紧，尖锐的指甲划破手心的肌肤，微微渗出血来。
她恨意翻涌的眸中通红一片，直到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竟是因为皇后的一场醋意算计害了母亲，怪不得父亲您忍了这么多年都不将真相告诉我们，生怕皇后再暗中对我们下手，只是女儿不明白，舅舅他在其中又做了什么？”
“那毒药狠烈，你母亲只喝了两口补品便难受干呕，下身还溢出血来，为父惊恐万分立刻派人请大夫过来看，好在暂时保住了你母亲和湘儿，正当我准备进宫请求皇上派御医过府看诊时，你舅父突然从邬筑国回来了，而且面上有被刀划出的几道血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楚策说到此处，似是回想起当年的种种，眸光沉了几分，抬头望向同样看着自己的长女，面露酸涩继续说道：“清儿，父亲是个无用之人，最后还是你舅父寻来了一位灵医保住了湘儿的性命，但你母亲毒入肺腑难以救回。
他谴责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将还有微弱气息的夷蓉带走，并让我假立衣冠冢对外宣称她因长兄遇害而受刺激难产而亡，就是将此事真相掩盖，以免皇后暗中在下手。”
他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十多年了，他一直无法忘记夫人双眸紧闭面无血色的面庞，在无数个夜里总会因自责忏悔惊醒，他想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夫人一面，与她说说，这些年有多想她……
“……”楚清宁没有吭声，但面色阴沉，她小心替父亲掩好被角，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见长女神色有异，楚策心觉不妙，连忙叫住她：“孩子，如今太子已死，皇上养在宫外的皇子夺下了太子的一切，这便是皇后最大的果报，再加上近来朝中动荡，你身为摄政王妃更不要再牵扯其中，否则对王爷有害无利。”
“女儿明白，此事定会小心思量。”楚清宁低眉，顿了片刻才扯出一抹淡笑来道：“幸而母亲被舅父用奇药留住了一口气，待师傅他们寻到最后的风影珠，我们一家四口便能再享天伦了。”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夷蓉她，当真还活着？”楚策身子猛颤，强压不适坐了起来，声调微抖地问道。
楚清宁又坐回他的床沿旁，看着父亲既懵然又欣喜的病容，心中闪过一阵刺痛，此事她本不想说出来，只是听出了父亲话语中的懊悔，她只想给他几分希望，即便师傅与傅老先生找不到风影珠……
……
离开父亲院子后，楚清宁先回了趟意欢院，月牙赶紧跑去花房把正在照料花蛊药草的月心叫了回来，两人围着楚清宁仔细检查，讨论她是不是哪里瘦了。
看她二人的模样，楚清宁心头纾解了几分，她原地转了一圈，浅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比之前还胖了呢。”
“小姐就会说这些让奴婢们安心！”月牙翘着小嘴嗔怪，月心赶紧轻推她了一把，她只好扯开话题道：“小姐，灵栖姐姐这次没有陪您一块回来吗？哦对了，二小姐不见了好几日，您可从门房刘叔那儿听说了？”
提起灵栖，楚清宁唇瓣紧抿，真不知该如何说了。
月心玲珑心思，一瞧就知道她心里有秘密压着，就暗自扯了扯月牙的袖摆，示意她不该多嘴。
“……”月牙拧着眉，她也没多问什么吧！
她俩挤眉弄眼，楚清宁叹了一声，只好道：“灵栖夫家出了点事，故而没有随我一起回来，至于湘儿，你们且放心，她只是贪玩儿偷溜出去，并不大碍。”
听她说罢，月心与月牙心中悬着的石安稳地落了下来，之后月心便说起了花房的几株养的甚好的花草，“小姐，那几株花草都是您走之前交代奴婢照料的，如今像是要开花了。”
“哦？”楚清宁微微有几分惊讶，抬脚就朝花房走去。
一进花房的天井院子，她便问到一阵蜜糖般香甜的气味，她心头大喜三步并两步地跑进花房。
果然，她小心培育的那株梦似人间的花卉已经半开。
梦似人间是花蛊种子中最为珍贵的一种，花香犹如醇香的蜜酱，花开无叶，磨碎这花瓣碾成粉洒入空中会令人即刻入梦，而那个梦的好坏是随施蛊之人调整。
好梦是人间佳境，而噩梦则是炼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