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思念

玓夫人一死，夫差心愿既了，遂未再对楚城发动进攻。吴国与楚国，就此归于平静。夫差心境比起季子刚去之时，平和了些。巡军暇闲之余，夫差来到飞花楼听息茉弹琴，专门捡季子生前喜约的琴曲听，同一支曲，一听就是数回。每当琴声响起，夫差就陷入沉思，不知是醉于琴音，还是回想与季子的点点滴滴，总之默默无言、思绪飘离！
息茉不敢多问，亦不敢多言，只依着太子的心意，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琴曲。叔雍与井察子静静陪着，片刻不离。飞花楼琴客往来不断，一日，一名琴客怒气冲冲地闯进息茉琴阁，愤怒抱怨：“日日弹同一首曲子，都快听疯了！难不成只会这一曲？”
息茉怒颜相对，“本姑娘高兴弹什么曲就弹什么曲，与你何干？”
“都说飞花楼韵格高雅，本公子慕名而来。又说羽茉姑娘无暇，遂订了隔壁的“羽雅舍”品茗。想着虽不能亲睹姑娘芳姿，琴声总归亲耳聆听。第一日，琴音清逸旷远，让人听了清心舒神。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羽茉姑娘来来回回就弹这么几首，我以为碰上哪位刁蛮无理的琴客，故意而为，！第二日，特地下重金订羽茉姑娘的琴时，结果被告知有贵人早早订了她的时间。好吧，权且忍耐。结果，还是前一日的琴曲。本公子不信邪，难不成接连不断弹奏相同的琴曲不成？遂天天守着雅间，没想到啊没想到，姑娘的琴音日复日，曲复曲，毫无改变！至今日，本公子听了整整五日反反复复的琴曲，满脑子皆是琴音，不，是魔音！你说说，是不是故意气我等琴客？”这琴客少年英俊，一表人才，此刻间委曲无奈。他的言述，亦无恶意，只是十分不理解。息茉正想开口，门外一个公子急呼呼地高喊：“烨弟！烨弟！”话音刚落，人亦到跟前，他忙不迭地向众人致歉：“诸位！诸位，在下小弟年少冲动，言语中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说着欲拽烨公子出去。
“烜表哥，正问着呢？”
“快跟我走！”公子烨不肯离去，公子烜非让他走，俩人拉拉扯扯着。“好不容易捱到十八岁，爹娘才同意跟表哥来。过几天要回家，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
息茉原本怒目而视，正刻反倒开口相劝，“二位公子，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烨公子。”夫差突然开口，公子烨与公子烜停下手。夫差缓缓道：“在下妻子生前犹喜羽茉姑娘弹的琴，骤然故去，在下不胜悲痛。伤怀之时，便来飞花楼聆羽茉姑娘琴音。在下沉醉于琴音不能自拔，清扰公子雅兴，十分抱歉！”
“这......这......”烨公子自以为故意，却不知对方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情伤。
“这些天让羽茉一遍又一遍弹奏同一首的琴曲，难为姑娘了。”夫差过意不去。
“二公子言重！”息茉怕太子多虑，急忙澄清：“小女习琴之初，一个音、一首曲不知道弹了多少遍，于琴者而言，无论何首琴曲，皆无差异。”
夫差望着叔雍、井察子，他们时时刻刻陪伴着夫差，真不知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叔雍连忙道：“属下不懂七律，只闻其响，不知其韵！”
井察子赶紧亦附和：“我们都是粗人，换不换琴曲，无足挂齿！”
“茉姐姐！茉姐姐！”阿圆急匆匆赶来，这个小婢女听见琴室吵吵闹闹，担心息茉吃亏，急忙赶来相助。
夫差瞧见阿圆，更是心明如镜！阿圆初见太子，新奇激动，借由赖在琴室偷望太子神采。正如烨公子所言，阿圆受不了重复又重复的曲子，次日便没了影儿。此后，更是躲得远远的，无息茉吩咐，绝不近前一步！
却说公子烨与公子烜惊愕于诸人的维护，心想这是何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夫差，只见他锦衣华裳，气度非凡，绝非寻常之人。想到这儿，公子烨气势趋于缓和，不安地说：“在下不知公子痛失至亲，方才诸多失礼，给您陪罪！”
“公子言重！”夫差和颜悦色，并未责备，他又对息茉道：“姑娘琴音令人留连忘返，只是府中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不能久待，在下改日再聆听姑娘琴曲。”
“哎，二公子！”
“走吧！”夫差出门之时，还向公子烨、公子烜致意，态度温和，无一丝满与怒意。叔雍、井察子紧随而去。
出了飞花楼，夫差骑着马漫无目的瞎逛。不知不觉中，离城十几里，夫差猛然抬头，前方就是季子失踪的凉亭！夫差悲从心起，情不自禁地拐进通往息庄的山道。过涵道、登高峰，夫差站在当日之山颠，眺望息庄！冬日暖阳，息庄沐于熠辉之下，一如既往地幽静，只是少了春时的葱翠与秀美。
诧那间，夫差错觉，季子没死，就在前方不远的庄落，等着他去营救！叔雍与井察子默默地守在远处，望着太子这等伤怀，无奈又无法！
过了很久，息庄出来两个身形纤细的姑娘，她们解缆放舟，划到湖对岸，穿过那片紫幽幽的蝶蝶花海，消失于森密树林中。
夫差依然静静眺望着，辉日西转，洒在他沉凝的脸庞上。
“太子殿下！”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惊醒了夫差，定睛一看，竟是息潇儿！潇儿接过娅娅手中的食盒，“小女瞧殿下站了大半天，就做了几样菜式，您看可合口胃？”
“我不饿。”夫差目不斜视。
“殿下好歹要顾惜身子，不吃怎么行？您和雍将军、井将军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食一些。”息潇儿与娅娅将饭菜摆在那块平滑的大青石上。
息潇儿一提及叔雍与井察子，夫差才记起他们为不打扰他，未近半步，远远陪着，也已经饿了大半天。看到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夫差孤冷地心涌起一阵暖流！是啊，他们跟着吃了很多苦，不能再让他们空着肚子。
“好。”夫差简短地说道。
息潇儿非常高兴，盛了一碗米饭递到太子手中。“让他们也来吃吧。”夫差说道。
“哎！”息潇儿赶紧让娅娅去叫叔雍与井察子。
娅娅欢快地向他们奔去，灵巧地向二人比划。“给我们送好吃的啦？太好了！”叔雍笑着对井察子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