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吴越纷起

吴王阖闾一身戎装，立于战马上。在他身后，王师严阵以待，只等吴王一声号令，齐齐向槜李城发动进攻。对于槜李，阖闾志在必得，他本想围而不攻，以强兵逼境，迫使越国投降，没想到镇守槜李的越国大将灵姑浮拒不投降。一连三日，吴军在酷热下严防死守。面对此情况，阖闾渐渐失去耐心，打算强攻。
“伍员！”阖闾喊道。
“臣在！”伍子胥道。
“天气太热，不能再等下去，传寡人命令，攻城！”吴王道。
“遵旨！”伍子胥勒马朝身旁大将喊道：“格希、单爽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左、右路军攻城！”伍子胥命令道。
“是！”
“宗苤！”
“末将在！”
“率中路军给王师撞开城门！”伍子胥喝道。
“是！”宗苤大声应道。
就在伍子胥调兵遣将准备攻城时，坚闭不出的城门突然有了动静。
“有情况！大王，当心！”伍子胥十分警惕地吩咐：“保护大王！”先稹率众多的守卫紧紧围在吴王身边，生怕越军突袭。
城门缓缓开启，起先只有微小的逢隙，接着越开越大，直至完全敞开，而门后却空无一人。正当吴军纳闷时，从城门走出来五个身穿囚服的越国犯人，他们将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自己的脖颈处，口中高声念着：“吾等有罪，罪孽深重，今以诛谢罪！”说完锋利的刀刃往脖子上一抹，鲜血喷涌而出，随后往两侧倒地死去。
吴国士兵被眼前所见惊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接着，又有一拔越国囚犯脖颈处架着刀从城里出来，他们高喊着：“吾辈有罪，罪恶滔天，今且诛之！”走过先前囚犯倒下之地，轻轻一抹，了结各自性命！随后，接连出来几批囚犯，如法炮制，死在他们面前。城门外，倒下大批囚犯，鲜血染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囚犯们临死前挣扎的狰狞面目，深深刺激着吴军将士的心神！吴国的士兵从未见到此场景，吓得面无土色，一个个的，呆若木鸡！即便如久以沙场的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亦不能例外！竟怔怔地愣在原处！
很快，惊悚、恐惧……从吴国士兵中漫延开。就在这时，又有一大批囚犯过来，中间的高个壮汉就是枳丰，他的脖颈处也架着锋利的大刀。他目不斜视，坚定地迈着脚步，仿佛接下来的结果与他毫无干系。他与他旁边的人，走过前几拔人倒下的地方，离吴军越来越近，就在吴军以为他们亦将挥刀自行了断之时，一骑快马从城内飞奔而出，越国大将军灵姑浮瞬间来到阖闾面前，直取阖闾性命！阖闾尚未清醒来，仓促避让。这时，这批越囚一拥而上，将先稹与阖闾隔离，并把阖闾团团围住，举刀就砍！周围护卫吴王的兵士来不及举戈，就被越囚斩杀。
伍子胥见势不妙，急忙往吴王处回援，却被越囚和跟随灵姑浮的死士紧紧缠住，脱身不得，眼睁睁看着灵姑浮与吴王鏖战中。无奈之下，伍子胥只能先解决掉身边的越国死士。
先稹奋力拼杀，却被前赴后继的越国死士架住，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这时，一个死士突然刺向阖闾。危急下，先稹将手中佩剑投掷出，解决掉突袭吴王的越国死士。紧接着，他不顾身上的累累伤痕，策马冲出重围，赶去援救吴王。
此时，吴王阖闾正被灵姑浮与越囚围攻。枳丰见吴王意欲逃走，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阖闾的脚。吴王身经百战，武功自然高强，可眼下却被枳丰牢牢往下拽。他使劲腾揣，枳丰如粘在脚上的膏药，挥之不去。身体受控制，身手自然施展不开，阖闾面对灵姑浮凌厉的攻击，只能狼狈得左闪右躲。即便如此，吴王的处境亦是越来越危险。
这时，先稹赶到，他将包围吴王的越国死士一一杀死，眼见着就要脱离险境。不料灵姑浮突然一记猛喝，原来，他见阖闾左右的越国死士接二连三地倒下，因此，跃上马背，直冲阖闾扑去。灵姑浮深知成败在此一举，他举着长剑，使出全身气力，朝阖闾胸膛一记劈杀！吴王身子往后一躲，拼尽全力挡开他的刺杀。不料，脚上的靴子被枳丰拽下，露出脚趾，恰恰被灵姑浮顺势而下的长剑齐根斩下。吴王痛得直透心骨，不由地痛呼：“啊……”
先稹听到吴王惨叫，心知不妙，大喊道：“护驾！护驾！”先稹这一怒吼，惊醒了惊慌失措的吴国士兵，他们回过神来，纷纷冲上来砍杀。伍子胥亦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吴王身边。
“杀！”从城里涌出许许多多的越兵，喊杀声震天，吓得吴军胆颤心惊。面对越军的猛烈进攻，吴军乱作一团，踩死踏伤者无数。
灵姑浮依然缠斗着吴王，先稹急忙冲到他们跟前，接下灵姑浮的一记狠刺。两人激烈地厮杀在一起。伍子胥与其他吴军将领，亦纷纷赶至吴王身边，将吴王团团护住。
枳丰被宗苤刺死，在他倒下的瞬间，脑海现出儿子童真的笑脸、妻子深情的凝视，还有母亲深切的期盼，他想着终于可以安心了。随之含笑而亡，在他睁着的眼睛里，仍流露着着恋与不舍！
格希、单爽等吴国将军合力对战灵姑浮。本就守城疲惫的灵姑浮禁不住他们的轮番攻击，渐渐的，体力开始不支，手中的长剑虚浮无力，一个不备，被格希挑落马下。灵姑浮不顾伤势，立刻起身战斗，他抵住吴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只是，寡不敌众，他耗尽所有气力！紧握长剑的手，絮絮发抖，寻常掌惯了的佩剑，此时重若千钧。灵姑浮怒吼一声，额上的青筋暴突，强撑着摇晃的身体，接下迎面而来的猛激攻击。当他全力挡开前方的长戈时，却再无力气躲开身后刺来的刀剑，顿时，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紧接着，又被吴军的长戈刺进胸膛。鲜血汩汩流出，灵姑浮强忍剧痛，将手中剑用力一掷，插进边上一个吴军心口。曾经名震越国的大将军灵姑浮，耗尽全身心力，缓缓倒在槜李城下！
吴国与越国的士兵仍在混战，伍子胥担心吴王伤情，连忙下令后撤。越军失去大将军灵姑浮，遂不敢趁势追赶，高举着扯下的吴王脚靴击戈欢呼。
吴军慌忙逃窜，连退七里，见越军并未继续追赶，方才停步。伍子胥让随军医士查看吴王伤势。医士给吴王仔细检查断足，发现脚拇趾处整个断下，露出了骨头。军医们惶惶不安，为首的医官瑁惠忧心忡忡地进言：“大王，伍将军，微臣将伤处包裹止血，可眼下正值夏日，天气炎热，伤口容易化脓溃烂。若是不包扎，伤口又会一直流血，失血过多，恐有性命之虞啊！”
却说脚趾同手指一般，连着心脉。因此脚拇趾一断，吴王痛得气息奄奄，示意伍子胥做决断。伍子胥焦急道：“总不能让大王干流着血！”他吩咐道：“尔等全力救治大王！传本将命令，尽速启程，回姑苏！”
“是！”瑁惠同医士们赶紧替吴王包扎好脚伤。阖闾胸口也被划一道伤口，好在仅仅是划破皮肉，并未伤及五脏六腑。阖闾的脚伤，骑不了马，伍子胥命人在战车上铺陈软被、凉席，供他躺着。历年征战，阖闾是踩着刀剑上的血刃度过的，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却从未如此次般元气大伤。回程路上，他看到士兵萎靡不振，一个个垂头丧气，阖闾闭目哀叹。
伍子胥见状，喝令道：“越军用小技巧胜，非君子也！胜败乃兵家常事！尔等这副模样，何有吴国王师之威武？照本将之令，都把脊梁挺直！”
“遵命！”将士们闻言，微微挺胸，依旧默不作声地前行。
灵姑浮麾下的副将应重，带着灵姑浮的遗体与吴王战靴，前去向越王勾践复命。勾践见守护越国多载、勇猛果敢的大将军灵姑浮为国捐躯，十分痛心，下令以国礼厚葬之。对关键时刻拼死相抵的枳丰亦予封赏，不仅免去他的罪名，还特意命人前往其家中厚赏，其妻儿老小一一妥善安置，兑现当初承诺！
击败阖闾，实出勾践意料。此番大胜，距他承袭王位不过短短数月。向来令诸侯胆颤的阖闾，竟败于自己手中，越王勾践说不出的得意！范蠡向越王进言此番越国得胜，实为侥幸！建议越王屯兵富甲，以防吴国来日寻仇！而勾践却越来越觉得，堂堂吴王，亦不过尔尔。至于富国强兵，当然要打算的，风华正茂的他，自怀雄心。从前居于世子之位，于朝事，只能袖手旁观。如今，既已登王位，断不会同先王允常般，甘心居于一隅。
范蠡的一番苦劝，越王不置可否，勾践认为非一朝一夕能成。当前，最紧要的是要巩固王权。朝中的大臣仗着先王重臣的身份，总言他太过年轻，言语间十分不敬。此次击败威名远扬的吴王阖闾，对他而言，是个宿立威仪的绝好时机，将一帮先王留下的旧臣收服，是勾践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因此，越王勾践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理着朝事政务。但对于范蠡请奏的建言，能采纳的，全然交由范蠡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