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美人.谍

吴国王宫里，日子在有条不紊继续着。而在遥远的越国，范蠡正走在槜李乡野的小径间，近秋了，天气却依然躁热，草笠下，汗流浃背的范蠡走得口干身乏。走过一座小石板桥，到了一处村落。此地距槜李不过十里，村民种的粮食只能能填饱肚子，过日子还须些花费。因此，这里的人们时常将山上猎获得山猪、野兔或者自家栽种的时令果蔬拿去集市换上少许银钱，以贴补家用。
这里的溪、河阡陌交错，广通四方。精壮的男人喜欢伐木造舟，替城里的商户运送布匹、粮食获取酬金。这比砍柴种地好上许多倍。但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须是身强体壮，水性好，肯吃苦，善于同人打交道方能得到一次次运送的机会。
范蠡在村头一户人家问到枳丰的房屋，他的家就靠着河沿岸，房前垂柳菁菁，风一动，轻拂水面。树下青石板阶台临河而建，可在此处淘米洗菜。夏日里，孩童最喜欢这儿，除却清凉，可以玩水捉鱼虾，或是捕蜻蜓！虎子亦不例外，他在树荫下，折了一支柳条，蹲在石阶上戏水。边上有小鱼游过，他就兴奋地用柳枝去赶，玩得不亦乐乎！
枳母把笼里的家兔抱出，让它们在院子里跑动跑动，投喂了些凉干露水的青草，看着它们津津有味地吃，哀伤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慈善。枳母见一只小些的兔子胆怯不敢上前，就拿了一把青草放在它跟前。然后，回头望了眼在水边的孙儿道：“虎子，莫弄湿衣哎！”
虎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继续埋头玩耍。忽然，他看到溪面有一个人的倒影，抬头往岸上望，当他看清范蠡时，立马放下柳枝，兴高采烈地跑到他跟前，问道：“大叔，我爹是跟您走的，您来是不是带我去见他的？”
“是啊，你爹让我来找你们的。”范蠡一把抱起他，高高举着，玩了一会儿，问道：“你娘呢？”
“娘赶集去了，傍晚才回来。”虎子脆生生说着。
枳母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探究竟，一看到范蠡，连忙招呼道：“啊呀，是范大人啊，快，快屋里请！”
范蠡抱着虎儿，一起走进院子。枳母倒了碗凉茶，捧到他面前道：“天气热，大人喝口水，去去暑气。”
“谢谢大娘！”范蠡渴极，接来一饮而尽。枳母又给他倒了一碗，方才解渴。枳母去屋后的井里打了一盆水，招呼他后廊洗脸。那井水冷暖夏凉，因此，十分清凉，正好让大汗淋漓的范蠡一解热意。
范蠡从屋廊里走出时，已经清爽了许多。屋里只有虎子在，范蠡四周打量了下，三间瓦房，明亮宽敞；堂屋里挂着一把大弓，粗犷苍劲！想必是枳丰生前之物。桌、案成色尚新，油漆透亮，应是置办不久。其他罐、坛等物什一应俱全，照此看，算得上是一户殷实人家。
这时，枳母回到堂屋，竹篮里装着满满的脆梨，她拿起一个递给范蠡道：“这是老身刚摘的，背阴，太阳晒不到，大人吃一个润润嗓子。”
范蠡接来咬了一口，赞叹不绝：“甘甜多汁，好吃！”
枳母介绍道：“这是夏梨，比寻常成熟得早。而且树身一半朝阳，另一半被旁边的栗树遮挡。终年见不到太阳，好在日子长久了，果子吃起来还是甜的。”
虎子望着梨，又望望范蠡，扭过头摆弄手上的木陀螺。范蠡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梨，塞到他手中，虎子捧着梨，犹豫不决。枳母犹疑片刻，招呼道：“虎儿，吃吧！”虎子立刻啃了一大口，他那小小的嘴巴，被梨汁、梨肉填得严严实实！
“哎，虎子，小口吃！”枳母心疼地嘱咐。
范蠡同枳母拉起了家常：“大娘，你这房子，看起来还很新的，刚修建的吧？”
“大人好眼力！这屋啊，住进来才一年多呢！是我儿子雇人盖的。这梁木啊，都他亲自到深山里伐来的。您看，这一根梁木，足足一抱粗呢！”枳母打开了话匣子，骄傲地告诉着。
“枳丰大哥真了不起！”范蠡夸赞道。
“说起来，他真是苦哇。十岁那年，爹病死了，还欠下一堆债。我这个没用的身子，常常拖累他。家里家外，全靠他撑着。后来，他听说摇船挣钱多，不顾劝阻，非要打船。没钱，他去给造船老师傅做帮工，一点一滴学会。光寻取舟木就花了一年多时间，有了木材，他又费尽心思造得比别人的更大些，说是好招揽生意！木舟造好了，他就开始给跑码头，整月整月地宿在外面，辛苦得紧呢！”枳母说到儿子，伤心落泪。
“自从他摇船送货后，日子渐渐宽裕。再后来，娶了妻，生了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原想着，我后半辈子老天开眼，有福享了。没想到，竟飞来牢狱之灾！”枳母悲痛欲绝。
范蠡听了唏吁不已。虎子懂事得上前给祖母擦泪：“奶奶，别哭了！”孙儿明理，枳母略感宽慰，神情随之缓和了些。
虎子年幼，往范蠡身上爬。从前，他就是跟父亲这样玩闹的。枳母忙制止：“虎子，快下来。把客人衣服弄脏了，你娘回来打屁股。”
范蠡丝毫不在意：“没关系，孩子高兴就好！”说完他从随行包袱里取出一个东西，朝虎子晃了晃，问道：“喜欢么？”
“小老虎！”虎子兴奋不已，“是不是爹给我的？”
“是啊，”范蠡和颜悦色地说：“你爹说了，在家乖乖的，听娘的话。以后啊，给你买只大老虎，这么大！”范蠡用手比划着，逗得虎子咯咯直笑。
“太好啦，太好啦，爹给我买小老虎啦！”虎子拿着小老虎，兴致勃勃地到院子里玩着。这时，院子时，一阵响动。虎子娘绮梅回来了。她看到儿子手上的玩具，开口问道：“虎子，这小老虎是谁的？快送回去！”
虎子高高兴兴地举着老虎说：“爹给我的！”
“爹给的？爹多长时间没回家了，怎么买给你？是不是拿了别人家的，快送回去。娘跟你说过，不准拿人家的东西！”绮梅语气极为严厉。
虎子似被吓着，“哇”地哭了，边抽泣边断断续续解释：“爹托一个叔叔带给我的，娘，是真的，我没骗您！”虎子眼泪汪汪地指着屋内，看着十分的委屈。
“一个叔叔？”绮梅放下尚未收拾的家物什儿，快步进屋，她一眼瞧见范蠡，暗暗“咯噔”一下。她赶紧行礼道：“范大人，家中简陋，招待不周，请大人包涵！”
“嫂夫人客气！”范蠡粗粗扫了她一眼，只见她双颊绯红，额上沾着成缕成缕发丝，想来是酷热所致。
“范大人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绮梅略显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