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紫衣第十

终于，天将渐暗时结界片片破碎，屋外几乎掉了一层颜色，昏暗的天空下，林间树木歪曲起来像是一座诡域迷踪，而站在屋外头，林北望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撞碎房门，用尽理智才没有在看到赵予安的脸时，去问她到底怎么样。
他干巴巴的话语显得有些嘴笨，满肚子的疑问，到最后也只化成一句：“你还好吧。”
赵予安抿了抿嘴，看着林北望的眼睛，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一直闭关打坐的那个地方，有一只鸟儿，那只鸟儿长得不算好看，叫声也不清脆悦耳，并且一直遭受着同类的排挤，每天孤独的站在树下，吃着同类掉剩下的果核，赵予安能注意到它，完全是因为鸟的羽毛颜色比较特殊，在赵予安的眼里是不一样的存在，枯燥乏味的修炼，每每冥想的时候鸟儿不清脆的啼声叽叽喳喳的伴随了她半个月。
她闭关入定后，修为稳步提升，等出关时，却已经看不到那只鸟儿了。
赵予安站在原地待了许久，甚至连鸟儿的影子都没有再看到了。
她觉得，大概是小鸟真的在这片土地活不下去了，换了个地方也未可知。
也许很多事物，她注定是看不到最终结果的。
对于百里茉是一样，她没有把握能够把人家救出来，对于林北望而言，她也没有把握能够再名门正派的刀剑下坚守不离。
赵予安对自己深知，自己不是一个愿意为情一字画地为牢的人。
下山前父亲的叮嘱，或者说那没头没脑甚至外人看来可笑至极的历练。
都像是一页纸，她愿意将其上看成桎梏便是桎梏，她愿意看成一张废纸就是一张废纸。
这几月以来，她已经将山门中的惟命是从丢的大半，只将事物分了对错。
而林北望像是凌绝一样，在她的心里都是无法替代的。
心中懵懵懂懂，却愿意被蒙着眼，斩掉一切令她有可能会犹豫的因素。
所以苏卿尘觉得她像是一块铁。
不过这话如果让林西泷知道，大概会笑他愚钝，不过是剑已出鞘罢了，不管赵予安心中到底是柔肠，还是冷冰冰的铁刃。
这场他当做玩具看待的局，最后的下场都会是林北望永世不得超生罢了。
百里茉彻底的昏迷了过去，公孙明冷笑一声，牵着马往前面飘来炊烟的村子走去。
而百里茉的识海中，让人恶寒的眼睛紧紧盯住她：“你想逃走吗？”
这话语出声，百里茉感觉到自己的神识都在颤抖，那种战栗的感觉，比她面对公孙明时候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面对公孙明，她想的是自己如果够强，如今就不必看着魔物的脸色，她怒己不争。而梦蛟不一样，这是个阴险小人，能被锁进洪荒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识海中，她几乎感觉到浑身颤抖，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她的识海，怎么可能有这么好进！
梦蛟感觉到了百里茉的害怕，但是却没有多说别的，只是问她：“我有办法可以让你逃走，你是想还是不想？”
对于这个问题，百里茉很想点头，但是参考梦蛟前面和公孙明的事情，百里茉觉得这人没有那么好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太可能，梦蛟必有所求。
见她如此谨慎，梦蛟也不诧异，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想必这女人也是知道的，谨慎些也是正常，这也说明，对方不是真的毫不需要，不然她只要叫一声公孙明，什么事都不用谈。
她既然谨慎，想必对于自己提出的这话很在意，在考虑罢了。
而他生存于世数千年，不信自己真会栽在一个小小的公孙明手里，既然他让自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自己也必不可能让他好过。
百里茉其实内心很纠结，对于她来说，如果自己答应与梦蛟合谋，这无异于将自己拴在狼的面前，并且公孙明虎视眈眈，这更是让她自己更加危险。
但是如果一直待在公孙明的身边，自己难道真的要替他逆天改命吗。
那何琉璃，魂魄都碎成九九八十一片了，渣的不能再渣了。
别说到时候公孙明会付出什么代价，自己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百里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梦蛟有些不耐烦的盯住她，终于权衡利弊下，百里茉开口问他：“你有什么条件？”
梦蛟暗自松了口气，其实如果百里茉坚决不答应，他如今的身体与实力，也不能够强迫百里茉，但是他的条件对于百里茉来说极为诱人。
他相信，百里茉没有理由会不答应他，但是这小丫头到底非凡夫俗子，万一她有后手坚决不答应他与虎谋皮……
好在，他赌赢了。
而林北望一行人已经启程前往金林山，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半山腰，这山无名无姓，方圆数十里也鲜少有人烟，而金林山处于南北交界处不远，山脉起伏连绵，据说有人曾在金林山山顶看到过祥瑞之，白鸟啼声不断，彩虹如同天桥一样架在山顶之上，金光四射下，鸟群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随后化成了一片金白相交的光芒继而消散。
由于这个传说，山脚下便落座了不少村庄，林林总总，长此以往竟然成了一个小城，城里的庙宇不信佛祖也不拜观音，城中百信供奉的是金林山神，年年秋菊落下最后一瓣叶子宣布冬季来临前，金林城里热闹异常，过的是山神节。
而赵予安一行人住了小半月的山，距离金林山少说数百余里。
听了林北望的简单介绍，赵予安有些疑惑道：“金林山中飞禽走兽数不胜数，怎么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山下落地生根？只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代表什么的祥瑞之象吗？”
苏卿尘摇了摇头：“真正的金林山，并不是那。”
赵予安疑惑了，如果不是那，自己这一行人还要去那干什么？
林北望皱了皱眉：“金林山是一座驱逐之山。”
赵予安一顿，看向他：“什么意思？”
苏卿尘道：“字面意思，这山的性质就很像洪荒之于天神。”
每个地方，每个地界都有这样一批人，不服管教，不懂教化，与天地为敌，与生民作对，惹了众怒都将会得到驱逐和惩罚。
而这样的地方，神界有，此地，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