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今日，不，昨日见到陆卿尘的时间里，许潇潇就没见他笑过，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幅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不会冒犯你，但也会让你觉得你跟他之间隔着一层遥远的纱，就像今晚的月色一样，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此时，许潇潇一脸狼狈地从院墙上摔了下来，摔得一身都是泥点子，他居然笑了。没有话本里的优雅相助，全然不是白日里那个翩翩佳公子，却好似日头升起，雾色淡去，围在陆卿尘周身的浓雾也被这一笑冲散了许多，一时，许潇潇呆在了原地。
风继续吹着，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陆卿尘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潇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少爷，您去寻书怎么寻到现在。”寂静被人声打破，来人应是看到了许潇潇，话说到后面声音变得细不可闻，甚至没得到回应就转身要走。
还是陆卿尘开口叫住了他：“陆笙，去拿点儿擦伤药过来。”
“您……”
“不是我。”陆卿尘打断他的话，没有回头看他。
被叫做陆笙的男子顺着陆卿尘的眼色往许潇潇这边看了一眼，才转身欲走，没两步又回来：“少爷，您还是回房去吧，这里晚上要是有其他人起夜，看见了不好。”
陆卿尘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吓得他转身就走，快步逃离了现场。而此时比陆笙更慌的应当就是许潇潇了，怎么办？正事都还没说，就被人看见了？
“他……不会出去乱说吧。”许潇潇弱弱开口问到。
陆卿尘走到她面前，理了理她脸上的碎发：“许小姐不就是为了求婚约而来吗？还怕他出去乱说？依我所见，许小姐应当正想着怎么被人看见吧，这样坐实了白日里那些流言，就算再解释，你我的关系总归会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了。”
这些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许潇潇想起自己不久前刚跟桃苏说过的话，自己这不会是乌鸦嘴要应验了吧。虽说这名声放出去，王上肯定不会再考虑让自己嫁入东宫了，甚至连以后普通人家的婚事自己也可以无限期推后了，但想起父母可能会有的反应，自然还是“两人发乎情止乎礼”才是上上签，被发现，只能算是最后的保底。
看着许潇潇脸上一阵白一阵绿的，陆卿尘又笑了：“逗你的，陆笙是从小跟我到大的，我的事他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一个字，包括我的父亲。”
“你还挺会开玩笑的。”许潇潇嘴上应和到，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这陆卿尘，本来以为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小生，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个善茬。但许潇潇都已经溜进太师府了，杨天散步的流言也已经传到母亲大人的耳朵里了，甚至可能已经传了小半个京都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比陆卿尘更合适的人了，还是先糊弄过去东宫的婚约是关键，至于此人来者善不善的问题，只能后面再考虑了。
想着，许潇潇一把抓住了陆卿尘的衣袖：“陆公子，您也知道我来太师府的目的，倚月楼一事，那杨公子已经将流言蜚语告状告到我母亲大人那里去了，今夜是小女子唐突了，但实在是无奈之举。明日，母亲大人计划请陆公子到许府过七夕节，若是小女子所求婚约之事，公子并不同意，也请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我家长辈，我也还算有些退路。”
“在下还以为，许小姐跟那些世家千金一样，对陆某有所图。”陆卿尘突然开口，话语里听不出情绪，“原来，在下只是姑娘的备选。”
许潇潇一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卿尘趁机抽出自己的衣袖，后退两步，又回到了那种周围缠绕着雾气的疏离状态，才缓缓开口：“那姑娘所谓的退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