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不甘

来势汹汹的恶雪越下越大，好似要将他活埋于此，丹田里的灵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耗殆尽。
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抽搐。
“不雪山……”两唇之间犹如发丝般的缝隙之中突出的字估计叫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不雪山，是雪山的名字。
一座终年积雪的山，不知道因何缘故得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他缓慢将视线挪向相反的方向，在那里有一座繁华的城市，孤城。
实力与云塘国不相上下，他曾经去过，此次前去，是为了搬救兵的。
可三天……已经太迟了。
他经历过无数战争，这是最后一次。
不幸的是……胜利不属于云塘国。
江家三代，百年心血……依旧无法力挽狂澜。
对于失去求生意志的人来说，任何的困难都是无法跨越的天埑。
江亭历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意识残留之际一张张熟悉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大伯、二叔、小叔还有爷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云塘的将军却一致反对他继续走这条路，甚至一反常态让他多学学让他们嗤之以鼻的父亲。
江家是云塘国高门，鼎盛时期连国君都畏惧三分，江家子弟虽然都是老将军收养的战争遗孤但个个铁骨铮铮，只有江家唯一的少爷，江亭历是个另类，文不成武不就并且毫无上进之心。
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不顾一切娶了江南商户的小姐，在穷乡僻壤妇唱夫随，亲儿子丢给父亲之后不闻不问，即使是捉襟见肘之时的来信也一门心思求财，其余只字不提。
作为江家唯一的血脉，老将军和其叔伯不求他封侯拜相，只求他能成家立业。
可惜，凡是与他亲近的女子都会不得善终。
“我何尝不想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出于愧疚，他自嘲道。
此话一出，他的一滴血毫无阻隔的下落百米，滴到不雪山的正中心位置。
血落之处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隐约可见五十几把宝剑两两相对，铺成一面床板，冰蓝色的裙摆垂下来，白色的如同鱼鳞般光泽的亮片组成细小的白花点缀其间，如同星光般璀璨。
光芒褪却之后，女子睁开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右腿旋转出漂亮的弧度翻身落地，然后疯魔似的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重获新生般的喜悦让她容颜焕发，笑声如同浪花般澎湃不止。
良久之后，她伸出鲜花般娇嫩的红舌舔了舔粉色唇瓣上的血迹，动作不妖不媚也不轻浮，就像……是在品尝一道菜肴。
“甜的。”辜月瑶活动活动筋骨，口中碎碎念道，“安安稳稳过一生，这咒语难吗？”
“早知道要滴血就好，许愿这事以来自慢慢……人应该还没死吧？”
万一死翘翘了，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想到这里身体随意念而动，瞬间移到了江亭历的身边，蹲在江亭历身边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
同时也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零乱的发丝掩藏不了他刚毅的气质和屠戮的戾气，一条从颧骨直下的刀疤让人觉得凶恶。
江亭历五脏六腑得到灵气的滋养后，在一股久违的暖意召唤下幽幽转醒，第一时间将警惕的视线落在身侧之人身上，一记锁喉伸到一半又猛然止住。
“你醒了。”辜月瑶看着他眼里没能及时收回的难以置信，微笑着打落了他举到半空的手，奉劝道，“我下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就麻烦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精致华美的蓝裙穿在她身上却没能喧宾夺主，反而是相得益彰，美丽的不可方物，即使是盛产美女的云塘国也无人能出其右。
突兀的出现在茫茫雪山之中不说，这个人让他想起了一幅画，一副十五年前在孤城见到的画像。
画中人是孤城城主府二小姐，据说自小体弱多病，一直缠绵病榻，十二三岁就去世了。
可眼前这位姑娘却面若桃李，活生生的站着，但那张脸却分明就是长大后的二小姐。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来不及细想，江亭历双手抱拳直接跪在地上：“请二……救救云塘国。”
月瑶背手弯腰俯看着江亭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救我脱离苦海，自当重谢！”
江亭历听闻此言露出会心一笑，虽然不知道这个诡异的少女是何来历，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强，拥有让人仰望的力量。
云塘国的百姓或许能幸免于难，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时不待我，我们现在就出发。”
江亭历转身在前面带路，辜月瑶却呆在原地不动，唇瓣一张一合说：“按照规定，你只能提一个愿望。”
清脆的声音里包裹的几分遗憾让江亭历回转身体，不解的看着辜月瑶，而她却笑容甜美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脸上一副强买强卖的表情，重复着他之前说过的话：“我何尝不想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江亭历一生无数次交谈，和帝国据理力争，和国君商议政事，和叔伯斗智斗勇，但他却很少和女人打交道。
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句话心生羞恼，一副被人扒光衣服的羞耻感袭上心头的瞬间，只有经历过无数风吹雨淋的日子不再白皙的肤色让他感到几分庆幸。
月瑶也真的没有发现端倪，无辜的眼角上扬，自顾自的说：“我只能帮你实现第一个愿望，虽然你年纪有点大，武功一般，长得也很凶神恶煞，但……”
对于她的埋汰江亭历充耳不闻，被拒绝之后也没有气馁，果断打断她的话晓之以理：“江某一生风雨飘摇，亲朋好友皆已不再人世，除非时间能够重来，否则此愿便不可能实现。”
江亭历真诚的看着月瑶，话里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但月瑶却没有顺着他的想法行事，而是喃喃自语道：“时间重来……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悟道境者称为宗师，明心境者为圣，古往今来，成为圣人者屈指可数。
偏偏，她是。
而且离羽化登仙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