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求取

去储秀宫的路原走过一遍，再走便很熟悉了。
当值的小太监也很快认出班楚心，不等里面通传的人回来，便放了她进去。
当班楚心的双脚踏入殿中之时，正见令良媛急急从内室出来。想是未曾料到班楚心会突然拜访，她神情有些惊喜道：“我都不知，三小姐今日进宫了。”
班楚心淡淡微笑，停下脚步，屈膝行了礼，“还未恭喜小主晋封良媛。”
令良媛忙来扶她，“做什么拘这些虚礼。”
班楚心被她扶起，唇角含笑道：“上次来储秀宫时就见周遭紫薇盛放似火，今日再来，依是艳丽动人。”
令良媛不知其意，只微笑道：“储秀宫周围其他花种倒颇零散，独那紫薇花蕊满枝，倒真有点一树红花映绿波之貌。”
班楚心听罢不由淡淡笑道：“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需多。良媛现今，便如此景。”
令良媛不意她如此说，双眸望着她，已有感念之色，却终未开口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虽是由俪妃救出，但若没有眼前的这位三小姐，那位高高在上的娘娘又怎会注意自己呢。
这位三小姐虽事行助予，却一直未肯言明恩义，只一味推出俪妃来领情，令良媛知道，她是想让自己依附俪妃，而非是她。
又或者，她并不愿挑明自己在这整件事中的关系。
两人又再絮絮几句，便落了座。班楚心闲闲看着殿中一应家居，才发现猗兰馆已非先时那般简薄，窗壁案几之上，也可见新赏下来的各色物什儿。
“只见如今殿中陈设，便可知良媛圣宠优绻。”
令良媛闻言颔首略羞涩一笑，“那里优绻呢，不过是内务府挑拣出来的。”
班楚心笑道：“纵是内务府挑选，到底也是陛下的吩咐，怎也有陛下的心意在其中的。”
令良媛垂首含笑，并未说话。班楚心眼中映着她淡然微笑的神情，看罢，却是垂目盯着身侧案几上的青瓷茶碗，幽幽道：“陛下如今喜爱良媛，赏下的东西自会越来越多，只怕到时这猗兰馆，也会装不下了。”
令良媛闻言眉头微跳，抬头看向班楚心。却见对方正微微侧目，视线遥遥望向窗外，储秀宫正殿的方向。
令良媛心下不由一动，砰砰强跳了几下。片刻后收回视线，朱唇轻抿，犹豫几转还是开口道：“得知家父脱出刑部之际，我明白了要想在这宫中生存，帝王的宠爱有多么重要。”
她抬眸，淡淡望向班楚心，“而告诉我这个道理的，就是三小姐。”
她双目清亮，语气很是真诚，“令仪受三小姐之恩，他日饮水思源，必结草衔环以报。”
她此言说的极是推心挚诚，倒是让班楚心有些没有想到。
“良媛实在言重。不过…”她顿了顿，“良媛既已开口，那楚心也不便虚意推脱。今日突然拜访，确是有事相求于良媛。”
见她突然来此，令良媛早已猜出个大概，当下也不诧异，只淡淡微笑道：“三小姐但说无妨。”
班楚心于椅上端坐，宁静容色淡然含笑，双唇缓缓开合。
柔暖的阳光透进窗棂，照着令良媛的面容，亦有几分淡淡的宁和。
窗外清风漫过，落花絮絮，细闻那花瓣坠抵地面之声，便幽幽盖过屋内的交谈之语。
所叙之事，本就了了几语。待到班楚心停言止声，令良媛已是眉睫微垂，淡淡微笑。
“此事，倒也不难。”
见对方答应的如此快，班楚心不由道：“良媛难道不问我其中缘由吗？毕竟我相求于良媛全然是一片私心。如果事成，于良媛您不会有任何利益，相反若事败，良媛您可能还会受些连累。”
令良媛闻言只是对班楚心一笑，“当日嘉贵人就衣裙一事为难于我，三小姐不也没细究其中缘由，就出手相帮了么。”
令良媛静静凝视着班楚心，缓缓道；“我不是那孤恩负德之人，况且我也知道，猗兰馆之所以有今日景象，全因三小姐使然。”
班楚心闻言由椅上起身施礼道：“良媛福慧双修，得沐皇恩是迟早的事，楚心不敢揽功。”
见班楚心躬身下去，令良媛忙也起身去扶她。“作什么行这么大的礼，三小姐今日能再来我猗兰馆我心中很是高兴。”
她言此，神色却阴郁了下来，轻声道：“这段时间因着我晋封的缘故，也有不少人前来送贺。”
“可孤寂落魄之时，人世冷暖不曾关顾半分，如今这得意青云之际，那一张张迎合笑脸，又有几分是出于真心。”
她抬头，目光切切落于班楚心面容之上，“在这宫中，尔虞我诈，鬼蜮算计避之不及，我实在是怕。”
她略顿了顿，眼中落着班楚心恬淡的神情。
“令仪不求其他，只望这宫中还能有一相知有素之人。总不至满腹愁潘无人可述。”
说罢，向着面前的班楚心伸出手去，“不知令仪日后，可否直唤三小姐名中小字？”
那双纤细玉手并不似宫中贵人娘娘一般，惯爱用艳丽蔻丹染指。那莹润粉白的指头略有些秃秃，便如艳糜夏景中一丛小小白梨，让人莫名觉得清雅。
班楚心视线下移，低垂的面色沉沉，无言凝望着那双向自己伸来的手。
她之所以帮衬令良媛至此，却一直未肯明言与其联合之语，为的就是要她主动开口。
开口拉拢，既是求取于人。
而那一个求字，便已显出主副之分。
班楚心幽深的眸子有微光闪过，缓缓抬手搭了上去，盈盈道：“能得良媛赏识，是楚心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