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罹难者日记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金黄的阳光穿过薄薄浮空的云层，洒落在画觅院院落中，驱赶着潮湿的空气。
“噶吱——”这时，掩住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那被阻拦在外的晨曦争先恐后涌入渐渐张开的缝隙，铺在一张素色苍白，眼袋浮肿，精神萎靡的面上，那被弧光穿透的愈发金黄的棕色眼眸中似乎也少了些许剔透。
“呼！”深吸了一口裹挟着晨曦的空气，湿润中带着甘甜浸入肺中，使宋观的面色好了少许。他轻轻抿住厚薄适中的嘴唇，沁润了上面浮动着的些许干瘪的唇皮，目中透着忧愁，眉间夹杂着思绪，只是缓缓走到柳树下的石凳旁坐下，望着天空发呆。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传来翠绿的声音才回过神：
“这是我用枸杞混入一品补春散炖的鸡汤，你先喝点。”
话落，端着热气蒸腾的瓷碗，翠绿坐到了宋观旁边，眼中略有些责怪，“就是修仙了，也应节制才对，昨夜回来时看你虚弱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吸了精气，叫了丹师来诊断才知道是纵欲过度导致的肾虚体弱。秦姐也是，不知道收敛一些，做任务做成这样。”
“……我没肾虚。”宋观直直看着翠绿，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语气似从齿间挤出。
“那你不需要这补汤了？”翠绿仿若未闻，只是抬起细细的眉，一脸认真。
宋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浮着枸杞、油光的鸡块浓汤，喉咙滚了滚，尤其是后腰隐隐传来的无力，他眼神飘忽了，有些难为情地应道：
“那就……当早点吧，不要浪费粮食。”
翠绿点了点头，将瓷碗推到宋观身前，“那你先吃着，我去打扫房间。”
话落，起身离去，宋观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这才伸手扶住勺柄，舀起一勺鸡汤吮进嘴中，似乎清淡了些。他品了品，忽然用另一手扶住额头，唇间轻轻唤着“秦裳”二字，扶住勺柄的手这才改为了捏住。
他未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取了自己的先天心，一切美好似乎都成了虚妄。
目光怔怔，手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鸡汤，油光混在汤中，渐渐分不清，只是等漩涡平静，油又浮了上来，裹住了清澈。他直接端起碗来，放在唇间吮着，汤汁滑进了喉咙。
先天心，是先天灵体最重要的东西，得到它的人可以与先天灵体共享天赋。没错，先天心是可以主动给予的，这是宋观原本小说的设定，称之为心照先天，先天灵体之主与先天心的拥有者之间连接了一条看不见的管道，用来传输被量化的天赋。
但这些被量化的天赋掌握权却在先天心的拥有者手里，所以献出先天心这种举动，自古未有，谁也无法信任握有自己天赋分配权的人。甚者，先天心拥有者若死亡，先天心亦会枯竭，而先天灵体，会散尽全身修为，归于天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为天授，先天之体。
但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宋观没写过先天心的夺取方式，可是秦裳做了，那天地奇珍的香舍罗，也是他未曾听过的东西。
“哒！”碗底碰在桌上，一碗鸡汤已经吃尽，宋观仰头看向并不耀眼的初日，缓缓眯起了眼睛。
无论昨夜还是今早，他都试过自己的天赋，无论是感受还是牵引灵气的速度，都与往日减了一半。那是异常完美的一半，没有一丝一毫的得寸进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抱罪怀瑕，所以宋观内心充满了复杂。恨她吗？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恨吗？
“不，这个恶毒的女人！”宋观握拳狠狠锤了一下石桌，碗里的勺子抖动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空无一物，干干净净的五根手指，她把他那个用脸皮换来的装有无数灵石的银色储物戒给扒了。换言之，他出去卖脸的钱，一分一毫都没有留下。
“200多万灵石啊！”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只是这气大伤身，紧接着腰就疼了起来……
“艹，才想起来，肾也虚了……秦裳，我跟你没完——”宋观的脸色更差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啊。
“嗖！”突然，一只巴掌大的雪白松鼠窜了进来，一跃跳到石桌上，略有些嫌弃地睨了宋观一眼，放下嘴里的一卷纸筒就飞速离去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呆。
宋观眉一低，目光落在纸筒上，雪鼠他就更熟悉了，不是那个女人的还有谁。他蹙眉，犹豫着还是拿起纸筒狠狠展开：
“先天心小女子便笑纳了，君子取之有道，我虽为女子，也为君子之道，五五做账。然心中亦有歉然，特寻有一张四品丹方——育婴藏志丹，可蕴养肾气，诞生脏神。然而，我知宋少爷必不会食嗟来之食，便以一篇《宫变》来作为交换罢！
对了，肾虚者，应当节制，不过考虑到‘力不从心’这点，这些劝诫倒显得多余了。本想删掉这些笔墨，以减少篇幅，但却浪费了纸张，左右取舍，倒是任它留了下来，大可不必浪费目光。不过若是不小心读到了，也无碍，大可当作没有。
嗯——想说的也已差不多说完了，若是再说，却不知道肾虚者精神不佳能不能记住更多，也就不忍心再下笔。不过考虑到肾虚的难处，我还是在以下简练一下我所要表达的意思吧，以免过多地费神：
天赋五五分，药方宫变换。
肾虚当节制，全是多余篇。
记不记得住？无则回头捡。
如此二三行字，当是金玉良言。
——来自夫人的关心。”
“嗤——”手里的纸张遭遇了折辱，直接被揉成一团，捏着它的手指都已发白，微微颤抖，可见所属者的怒气。
这通篇的文章，似是小心翼翼，仿佛要将宋观捧在手心呵护，却是字字珠玑。末尾那一行来信者备注，更是让宋观气得胸膛起伏，牙根紧咬，想要骂些什么，腰却是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