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绝望（下）

陈平凡抱着包欣欣狼狈的在城内狂奔，沿途的路边，他还能看见几个气息未绝的人。
“叁大夫……救救我女儿……”一个妇人无神的望着他。
陈平凡停下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拨开她的手臂，然而小女孩半睁着眼睛，早就没了声息。
但是妇人依旧喃喃的说道：“救救她，救救她……”
“……”
陈平凡又重新站了起来，妇人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她是曾经卖给陈平凡发簪的那位老板，但现在，二人的距离变为了生与死。
漫漫长街，鲜血直流。
那曾经布满欢声笑语的河畔，那曾经河岸两边的繁华，都已成了炼狱的模样。
陈平凡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熟悉了这一切，却在转瞬间变成了回忆。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一步一步，陈平凡行尸走肉一般前进，不知不觉，他走过了医馆。
抬头望去，钱大夫正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仿佛是在午后休息般晒着太阳，而他的身边，则横七竖八的躺着医馆其他医师的尸体。
陈平凡僵硬的继续前进，走上了被染成红色的拱桥上。
岸边柳树抽出了新的嫩芽，微风吹过，它们随风而舞。
他又来到了衙门前。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大门紧闭，一切照旧。
陈平凡轻轻地推开门，一个人便砸在了他的身上，那是司徒公。
司徒公平静的睁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过年时挂着的红灯笼，还有陈平凡呆滞的脸庞。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呵呵……哈哈……”陈平凡突然笑了，他轻轻的将司徒公放在地上，默默的合上他的眼睛。
继续往城外走去，他见到了越来越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他们做错什么了？
陈平凡在思考。
他们只是一群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他们安安分分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然后，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有人说你们要死了，他们就死了。
没有意外，没有哭喊，甚至很多人连话也没说出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们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利，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在力量面前，人不算生命，他们是消耗品。
这就是……修仙的世界？
包欣欣闷哼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陈平凡沾满鲜血的面孔。
“阿兄……”
陈平凡回过神，望着包欣欣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光：“欣欣，会没事的。”
“大家怎么了？”欣欣扭过头，望着路边瞪着眼睛的尸体，“爹爹在哪里？”
“……师傅……师傅去做一点小事去了。”陈平凡继续前进，“等他忙完，会回来找你的。”
欣欣嗯了一声，又轻轻的问道：“阿兄，你怎么在哭呢？”
“啊？”陈平凡这才意识到眼前，自己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是因为自己的泪水。
“是不是欣欣害得大家变成这样呢？”欣欣喃喃道。
她的身边变得炽热起来，就如同那天一样，让陈平凡感觉到了灼烧。
“欣欣从来没做错什么，欣欣不是一直很乖吗？大家都很喜欢你……”陈平凡用手遮住她的眼睛，继续朝前走去。
“阿兄，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死了。”欣欣低声道，“有一个坏人，提着剑要杀了你……”
“嗯。”
“那我先帮你杀了他好吗？”
欣欣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陈平凡迷惑的看着她，就在他的身后，天绝正提着剑朝着他的脖颈砍去。
噗呲——
刀剑砍过血肉，鲜血喷涌，然而受伤的并不是陈平安，而是一脸震惊的天绝。
他提剑的手腕朝上，已经消失不见。
“什么！？”天绝没有退缩，而是凝聚灵气想要直接将眼前这个异人的头颅捏爆，但是还没等他想去做，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凹陷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天绝这才想起来，这个天级秘宝的恐怖之处。
“果因……”他咬牙切齿的从人性洞窟里爬出来，却没有再看见二人的身影。
那个女孩，居然现在就已经掌握了操控果因的力量。
不好！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天绝脸色大变，捂着自己的断肢立刻开启灵识。
那个女孩没有修为，强行扭转果因，她的身体会崩溃的！
要是她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
陈平凡站在抱着欣欣站在树林中，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他朝四周看去，发现这里是城东的树林，也就是自己每天修炼的地方。
转过身，陈平凡瞧见远处的城池中，血影和剑光在不断碰撞，不时地还会有狂风横扫四周的一切。
“咳咳……”欣欣咳嗽起来，陈平凡低下头，发现此刻欣欣的小脸惨白，气息也十分微弱。
“欣欣，你别有事，我求求你……”陈平凡崩溃的坐在地上，他的手因为烧灼皮肤已经脱落了。
欣欣流下了眼泪：“爹爹死了……阿兄骗我……”
“别这样……别这样……”陈平凡发出了企求的声音，“欣欣，你快点好好休息。”
眼看包欣欣的脸色越来越差，陈平凡想起了自己的天医手。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看。
于是他闭上眼睛，将手指点在包欣欣的眉心，在脑海中呼唤着那些蝴蝶。
很快，一只蝴蝶出现了，他凝结在了陈平凡的指尖，就和那日的包玄清一样，蝴蝶飞入了包欣欣的人中处。
包欣欣的脸色立刻放松下来，而陈平凡立刻就感觉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什么被抽掉了一大半，那种感觉异常的难受。
“欣欣，欣欣。”他轻声的叫了两声，但是包欣欣却睁不开眼睛。
“爹爹，阿兄……”她能做到的，就只有仿佛梦中呢喃一般重复着这几个字。
陈平凡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行动的欲望。
“吼……”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草丛里钻出了几匹灰狼。
灰狼看见是陈平凡，立刻小跑过来你，咬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向森林里拖去，然而陈平凡抬起头，毫无感情的说道：“你们快跑。”
黑狼从林中走了出来，它望着已经颓然的陈平凡，扭头看向了远处的城池，眼里露出了人性化的哀伤。
最后，黑狼怒吼一声，几匹灰狼立刻拉起陈平凡，将他硬生生的朝着林中拖过去。
咻——
白光从城池内升空，随后调转方向，就朝着狼群的方向飞过来。
灰狼们立刻散开，而拖着陈平凡的那几匹灰狼仍然紧咬牙关，努力的将他拽离危险。
可它们的速度是没可能和修士比拟的，天绝一剑挥去，那几匹灰狼立刻被拦腰斩断。
滚烫的鲜血溅射在陈平凡的身上，他抬起头，鲜血充斥了眼眸。
天绝气喘吁吁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左手持剑，右手消失不见。
望着陈平凡那双眼睛，他笑了：“你到现在还认为是我们的错吗？你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不，无论是谁的错，都已经无所谓了。”陈平凡沙哑的说道，“别动她。”
现在的陈平凡，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只有一个想法，要一直陪着包欣欣。
所有人都没了，至少他希望有一个寄托。
天绝冷冷的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身为异人，能够复活，我就杀不死你？”
他的眼眸闪了一下，陈平凡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不知为何变得更加的真实。
随后天绝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剑斩断了陈平凡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陈平凡嘶吼起来。
和之前受伤的感觉完全不同，以前的疼痛感，哪怕最痛，也会有一个上限，并不会出现让玩家痛到叫出来的程度。
然而这次，陈平凡是确切的感觉到了断腿的疼痛。
那种撕心裂肺，令他浑身抽搐的疼痛。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呵呵……”天绝冷冷说道，“解除了你们身上的限制，你们有什么引以为傲的优势？嗯？”
陈平凡痛得蜷缩成一团，但是他仍然抱着欣欣不肯松开。
“在这个状态下，你被我杀死，是无法复活的。”天绝举起剑，“好了，我也不喜欢折磨人，很遗憾，你跟错了人，下辈子好好擦亮你的眼睛吧。”
命悬一线之际，包欣欣突然开口了：“如果你杀死他，欣欣也会和阿兄一起死。”
她冷冷的抬起头，注视着天绝。
天绝愣了下，随后冷冷一笑，他挥了挥手，包欣欣便失去了意识。
“你的威胁对我可一点用都没有，小公主。”天绝望向陈平凡，“好了，送你上路。”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陈平凡艰难的抬起眼眸，血红的眼眸冰冷的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天绝，沙哑的说道：“上天仙门，今日之仇，我必以百倍奉还之。”
天绝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刻了，他居然还能放出狠话，可是很快，他便愣住了。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您已死亡】
在天绝惊愕的目光下，陈平凡化作了一道白光消失了。
他没有死在天绝的剑下，而是得益于本该令他头疼不已的强迫症，重生回了城池内。
“什么情况！？”天绝感受到了莫名的羞辱，他额头青筋暴起，压根没想到这个一丝修为都没有的家伙居然能够在自己金丹期的眼皮底下死里逃生。
这无异于是在他脸上扇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天绝转身欲往城内飞去，却望见了令他难以接受的一幕。
一零六城池内的天空上，小雀儿的头颅被一个鲜红的血影抓在手里，血影轻轻地一捏，那头颅便化作了血雾吸入血影的身体里。
一阵癫狂的笑声瞬间响彻于天地之间，天绝被吓傻了。
小雀儿……死了？
不，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这里！
我才刚入师尊门下，我还有更好的未来，现在还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天绝一把抓起身边的包欣欣，随后运转口诀，在那血影还未发现他之前，立刻带着包欣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