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软硬兼施

朱红绫却是亲眼看见沐河清变了脸色。
她暗暗揣测着，心里早已做足了准备，此时倒也不慌不忙，顺势便恭敬地喊了一声：“郡主。”
沐河清也不理会她，径自朝着沐老夫人走去。
朱红绫被晾着也不恼，她只道女孩儿喜欢摆架子，那便摆呗，架子再大她也不会在一个草包头上吃亏不是？
沐老夫人此时脸色却沉了下来。她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盯着款步而来的身影，只觉得心烦气燥。
她眼见人走光了，就大概知道这出以她为尊的戏码算是演到头了，她如今得向这个十多岁的外孙女请安行礼！荒唐！可笑！她风尘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过这样不讲孝道的事儿！
但方才一开始听见老三家的那么一说，她若是真的在眼下开罪了沐河清，那才是得不偿失！
只见她穿着一身绿褶裙，颤巍巍地要从座位上起身，铁青着脸色，咬咬牙刚要开口，却被沐河清快步上前搀着站了起来，耳边还听到少女嗔怪的声音来：“外祖母这是做什么？我虽是陛下册封的郡主，但是既无旁人在场，孙女儿可是万万受不了祖母这般行礼！”
沐老夫人被少女搀扶着站起来，还有些回不过来神儿，听见这话当即冷哼一声，衣袖一拂，便推开了沐河清的手，尖细的嗓子却要假装庄重道：“我老人家怎么记得五姐儿上回……”
“上回只是与二姐姐有些囹圄，却还是没有央及外祖母的不是？祖母若是真因此与我疏远，那才是叫我寒心哪。”沐河清情真意切，仿佛字字出自肺腑，脸上苦笑无奈的表情好像一切真的是如她所言。
仿佛她真的只是于沐芷与二房过不去，绝没有要冲撞她老人家的意思。
沐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也不回答，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
沐河清继续道：“外祖母若是生气，孙女儿便去房里寻些父亲年关带回的料子给祖母赔罪可好？祖母最近穿的料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了，想必今天这些料子，祖母也是看不上眼的。”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正中软肋。
沐老夫人生性贪婪，又改不了臭美张扬的本质，什么脂粉首饰、布衣料子都爱寻来装扮自己，直把自己还当成个半老徐娘，附庸风雅。这些东西，也是她平生所爱。而且，沐震带回的料子，自然绝非凡品。
沐老夫人眼看便要心动了，朱红绫却有些着急。她怎么看不出来沐河清正是在挑拨离间？若是老夫人被沐河清忽悠到，她方才在沐河清来之前的挑拨离间还有什么用？她
于是想赶紧顺着话头把沐老夫人拉回来：“老夫人若是想要，我那里也……”
“三婶，没有让你开口的时候，还是闭嘴的好！”
少女突然提高的声音在整个玉华堂响彻，一时间竟惊呆了沐婉、沐老夫人和朱红绫。
朱红绫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婉更是豁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
丫鬟小厮们只好拼命低头降低存在感。
他们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怎么沐河清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最傻了眼的算是沐老夫人，她方才还被身边的小丫头搀着，这会儿这丫头就能对长辈放出如此狠的话，当真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一转眼，沐河清又似换了另一副面孔，笑容明媚而温顺：“外祖母莫要见怪，我看祖母在这儿带了六弟半天了，想必累极，便先回府上歇着，我一会儿差人把料子亲自送去您府上，可好？”
沐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又是暴雨又是甜饼搞得晕头转向，看向底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朱红绫，有些被沐河清捧得晕头转向这样一个身份至高的郡主，还不是也得孝敬她这个老人家？
她沐河清就是再狂傲、再不懂事，也得顾及她的脸面，敬着她、捧着她！
思及此，她也根本不想管朱红绫那难看的样子，随便应了几声，又跟沐婉和朱红绫拉扯了几句闲话，便被福儿和喜儿搀着回去了。
朱红绫看着空荡荡的玉华堂，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少女悠然转身落座首位像极了那日初现荣华堂，找二房的茬那一幕。
少女挺直了脊背，云般的乌发直直地垂落，衬得少女肤白赛雪，皎洁如新月。那身牙白鹅黄的绸缎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她整个人看起来分明是美好的。
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冷的。
少女呷了一口茶，轻咬了一口桌上的芙蓉糕，漫不经心道：“三婶婶现在可以说话了。”
朱红绫只好勉强扯出笑容：“臣妇方才唐突，是臣妇的错。郡主起得这样早，许是我房里的人搅扰了郡主安眠，郡主不如先回房小憩片刻？”
沐河清掰着芙蓉糕，细嚼慢咽，不紧不慢。
“瞧我这破记性！”朱红绫两手一拍，恍悟道：“郡主放心，那怠慢了冰蚕丝的人，我定会揪出来狠狠罚上一顿给郡主出气！”
沐河清这会儿吃完了那块芙蓉糕，又饮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道：“三婶婶当真关心我。”
朱红绫走到沐婉身边：“大哥大嫂不在府中，我这个作婶婶的，总也要尽到一份责任不是？”说完她拉着沐婉的手又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与婉婉便不留郡主了。”
沐河清也正在等着她逐客呢。
看她那么勉强的模样，总算是忍不住了？
沐河清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清冷一笑：“不急，我与二姐姐和三婶，还有事可说。”
朱红绫一颗心总算是掉到了谷底。
沐河清如今轻易不愿与北院相处她算是看出来了，非要让她们坐下来好好谈话……多半没什么好事儿。上一回倒霉的是二房，这回到她们三房了是吗？可是、可是她自问近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啊？
朱红绫拉着沐婉的手一紧，看着座上少女巧笑嫣然的脸庞，只觉得寒从心起。
题外话
娘娘这脸变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