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8章 水底

“走吧。”
那‘显形’水妖道，朝马余援打出了一道法术。
马余援眼神闪了下，没有闪躲，迎面的这道法力不含任何的攻击性，他任由这法术落在身上。
这是一道避水术。
‘夜游‘境界的阴魂虽然已经成长到了一般情况下的极限，可以不惧雨水，但想要就这么整个的浸入水中，却还是做不到，需先以术法隔绝掉多数的水汽。
水妖纵身入水。
马余援不知道，他阴魂先伸出了一只手在泗水中试探了一下，这才心中了然，也跟着跃入了河中。
从水中往上看，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水妖一直领着马余援在浅水中掠形，河面一刻都不平静，将月影和星辰摇碎，满目生辉，数不清的小鱼小虾就聚集在河面，捕捉着这些根本就没可能得到的光彩。
马余援心似囚笼。
未几。
水妖忽的往下潜去，马余援跟着，水底传来的压力极大，忽然黑漆漆的水底，又一种光亮映入眼眸，那是不一样的辉煌，倚靠着一处巨岩，一处殿宇熠熠生辉，上百道大小不一的妖气纳入感应，弱的只是他相当，强的也就这河神使者的水准，最中央却有一道气机极尽磅礴，那是仅仅感应便让马余援阴魂压抑的存在。
马余援还扛得住。虽然衍法不久，但他毕竟是见过‘阳神’的，这一道气机虽然也十分庞大，但比起‘阳神’那让魂魄看一眼就战栗的压迫，这样的压抑也就不算什么了。
水妖领着马余援从角门进入，一连穿过三进院落，然后，停了下来。
“大人，在殿内等你。”
水妖道。
马余援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不必多言，他魂魄朝前飘去。
迎面，殿门被一丝极精准的法力控制直接打开。
马余援入了殿。
大殿极其庞大，也极其空旷，殿内没有任何陈设，只在中央用玉石砌成了一座高高的玉台，一只老龟正懒洋洋的趴在那儿，十丈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下，却并不显得如何违和，只因为他的身子也足有四五丈长，背后厚厚的龟壳上一道道痕迹斑驳，诉说着主人的古老。
殿宇角落，一根用上百根檀香组合的硕大香柱徐徐燃着，轻烟缭绕，虽然因着法术的关系，这香在水底也被燃着了，但香味却窜不上殿顶，被水汽压着，只在大殿最底下一层扩散，让馨馥又上了几个台阶。
“来了。”
敖鼋睁开眼，那一双眼睛像极了一队灯笼，睁开的时候显的比大殿两侧燃着的那两排红烛还要明亮。
马余援抿了抿嘴。
“回来已有半旬了吧，我交代的事可办妥了？”敖鼋道，说话的语气已和在驿馆中时截然不同，那态度就是在吩咐属下。
“我……”
马余援张了张嘴。
“你不是已经都已经猜到了么，”敖鼋一笑，咧开了嘴，显出两行巨大而森然的锐齿，常人做来非常柔和舒缓的表情，在这张硕大的乌龟脸盘上却只剩了恐怖，“怎么，还非得要亲身体验一下，才满足？”
马余援顿感不妙，下意识的他眉头一蹙，分出一丝注意集中到那蛇形魂形上，他感觉到了一股抗拒，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不适，这一丝注意触之极收，而就在意识收回之后，立刻，一阵剧痛传入了阴魂，
“啊！”
马余援一下捧住了脑袋，阴魂像是被刀子生生的劈了一道，痛到发抖。
“你确实不错，也很有几分警惕，难怪‘衍法’还不到就修到了‘夜游’境界，警惕不差，只可惜啊，”敖鼋缓缓道，“人算如何及的上天算，不过你也不算亏了，若非有我赐予你的这法器，你恐怕都活不过那日，既已感受过了，如何，可死心了？”敖鼋嗤笑，“你们人族都是这样，见了棺材都不落泪，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愿意任命。”
马余援沉默不语，他身上战栗慢慢的平息，脑袋深深垂着，眸中神情丝毫不漏。
方才那一试虽然只短短一瞬，但却是有风险的，敖鼋乃‘日游’巅峰的大妖，又是在他河神神域之内，感应非常，他的痛不是作伪，但却要慢了那么一拍，但或许是他将魂形炼入阴魂下联系比之阴魂和法器要更为紧密导致痛苦传输的慢一些，又或者是敖鼋没有在这一方面注意，他总算是瞒过去了。
这一试之后，马余援也终于可以确定，或许是因为‘太阴炼形’的关系，他对那蛇形魂形控制的优先级要高于敖鼋，只有在他自己不做控制的情况下，敖鼋才能够唤动那魂形。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信息。
意味着马余援不会从此受制于人。
“那柄法器中我分出了一丝魂念，只要有人将之炼化，这魂念便也会随之和那人的阴魂相勾连，以你我的境界差距，凭这一点点联系，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敖鼋道，声音冷幽幽的。
“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要看到一场祭祀。”
“是。”
马余援艰难道，在敖鼋眼中，他咬紧了牙。
“你身上的避水术，还能再坚持一刻钟，明日还是那个码头，你肉身前往，我会遣人送你一块河神令牌，上有传音阵法，你持之，便可与我联系，记住除非是与祭祀有关，不要胡乱搅扰我，否则……”
敖鼋笑了下，模样恐怖。
“好了，你去吧。”
敖鼋闭上了眼睛。
马余援转身，殿门自然敞开一条小缝，他单薄的魂体自缝隙穿出，那水妖一直候在外面，又将他引出大殿，然后站在外面，目视着他一路远去。
河水冰冷，若是肉躯自然会觉得非常难受，但阴魂却不同，阴魂本身份属阴质，有避水术隔绝，阴魂在水中，便如在冬日里将肉躯置在火炉边，怡人而舒适，方才来时，马余援无心感受，此时束缚一去，便可敬请感受了，阴魂在水中飞快穿梭着，如一条游鱼，好不快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