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康寿如意环

那日魏之文一怒之下，踢坏了柳若雨房门兴师问罪，不想柳氏不但没有记恨反而好言相劝，助他寻人，事后魏之文悔不当初，因自己粗鲁一直无颜面见柳若雨，只得派人去替柳若雨修缮屋门，并吩咐叫匠人换上好的木材与她，又送了许多器皿摆设，布料头面。
可府上小厮有向来看不上柳氏出身的，又因近日将军因柳氏被朝臣抓住把柄，恶语相加，更加对她心中怨恨，在前去打理之时唉声抱怨，说了些难听的话，并将将军受弹劾之事透露给柳氏。
只听的柳氏心怀伤感，无地自容，看着那扇与自己房屋摆设格格不入的细刻雕花康寿如意门，暗自流泪，欲走之心更浓。
深夜听闻将军回府，柳氏再三恳求叫院中妈妈一定传话求见将军。
魏之文本就想亲自登门致歉，却因抹不开颜面久久未能动身，如今听说柳氏求见，忙起身前往后院。
柳氏住处幽静深远，当初入府下人见魏之文对其并不上心，便将她安顿在府上最偏僻院落，柳氏在此一住便是大半年。
魏之文路过弯曲幽径，见那灰砖屋落一扇扇棂格小窗中透出晃晃烛色，倍感凄凉，想到住在里面的女子，双瞳剪水，长眉连娟。那日见她竟有种说不出的清雅淡然，与世隔绝之态。
魏之文置门前轻扣，进了屋去。
桌上，柳氏将下人送来之物悉数垒起，还有近半年自己积攒下的所有月银与逢年节府上分各处的赏赐，魏之文不解，只见柳氏屈膝跪地，恭敬恳切道：
“若雨因出身微寒无奈受人摆布驱使，有幸来至将军府，过了大半年安稳日子，不在漂泊无依，此一拜，谢将军收留之恩”，说着深深扣下。
“将军明之若雨身份可疑，事发后却依旧善待，此一拜，谢将军不杀之恩”。魏之文见她额上红印不忍，上前忙欲将她扶起：“有何事起身再说，你这是作甚”，却被柳若雨回绝，继而说道：“将军且听我说完罢”。
“若雨虽出身烟花之地，却知廉耻恩义，将军待我有恩我却戛然一身无以为报，将军理当受我一拜”。说罢又深深拜下道：“最后一拜，求将军放若雨此身，从此两不相见，还将军清廉声明”。
“你？听说了什么？”，魏之文即便粗枝大叶也听出柳若雨此言何意。
“你无须多想，那御史章闵霖已被革职，他再也不会以官位胁迫与你，你就好好在将军府住下去。更何况，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声明不声明的，倒是你一个女儿家，你我虽没什么，可外人都晓得你是我魏之文的院人，这....这你出去了，你的怕对你的声明不好，这有吃有喝的，也亏待不了你.....我...我也已经不怀疑你了，你何不....”魏之文本就不善言辞，听柳若雨去意心中不知为何焦急，一番话道出语无伦次。“啊，啊对了，你说过你是被章闵霖指使，是不是他拿你亲人胁迫你了，你若有亲人在外放心不下，我可以派人安顿他们，毕竟，你也算是我将军府的人，你的家人我理当照拂，你大可放心...”
柳若雨听罢已是潸然泪下，魏之文见一双波目泪泉束手无策，急得坐立不安。柳氏自十几岁被兄嫂无情卖掉从未感受过世间人暖，此一番话对她如何不是温情似水，心中险些动摇。
“若雨出身不洁，何德何能敢承受将军此恩惠，将军好意若雨心领了，我去意已决，还望将军开恩放了我吧”。
魏之文见她如此决心，一时如何相劝。又想，她若真不愿留在此地，劝下也是误她一生，纵然心中有些许不舍，也只好随她，可是心中不知怎么会这般酸楚。
“那...那你走后，要去哪啊”？
“将军莫问”
“好，好，也好，你何时动身？如今年岁动荡，你一女子独行还需好好准备，我命人替你收拾妥当，多带些银钱在身，你哪日要走叫人通传一声，我自会送你一程”
“多谢将军”。
那日夜里，将军府后院一女子立在屋檐下抚摸一扇黑漆雕花门默默流泪许久....
天蒙蒙亮时，女子悄声走出将军府大门，那幽幽落寞身影消失在一片薄雾冥冥......
魏之文晨起操练，巳时三刻回府。想起昨夜之事，正欲吩咐手下为柳若雨准备车马细软送行，此时家仆来报，后院柳氏不知去向。魏之文听闻冲去后院，已是人去楼空。
看着屋内摆设物件，与柳氏住时无恙自言自语道：“她什么都没带”？
这时一直跟在魏之文身后一路小跑过来的手下突然小声嘀咕道：“咦？前儿刚换的门，怎么这康寿如意环没了”？
魏之文听他此言忙上前查看，宽大厚重的一只手紧紧握上门边，如那日紧握着柳若雨手腕一般不肯放下，附身额头贴于门上，闭目良久。
“魏承，你传话出去，本将受群臣提点自愧不已，昨夜已将府上风月女子亲自斩杀，已示决心，若再有哪个不知好歹的提起此事，我魏之文跟他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