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 偷天换日

进入衙门后，吕兵随着侍卫抄便道直接进入了内堂。
内堂里，已添了一张成都驻军图。
吕兵看了一眼那张标注有神策军驻防地分布的地图，问杨轻：“你已经决定了？”
杨轻答：“嗯。”
吕兵：“为什么？”
杨轻拾起堂案上一张黄色的绢布，递到吕兵手中。
是一道草拟的圣旨的誊本，不过还未加盖宝印，也就是说还未被正式颁布，但却被人悄悄带出了宫，提前拿来给杨轻过眼。
吕兵快速扫了一眼，是一道为原西川节度使杨庆复沉冤的诏书。诏书中虽未明说杨庆复是被高骈冤杀，但明确指出杨庆复之死是“误会”所致，乾符二年判定的“聚众谋逆”罪名“不属实”，要恢复他生前的官职和爵位，并被追赠为“太子太师”，赐谥号“靖川”。
看罢诏书，吕兵只能将满腹劝谏憋回肚内，他理解这封诏书对于杨轻的重要性：“恭喜都头！十年冤屈，如今终得洗刷。”
杨轻冷笑一声，道：“杨门上下一百二十七条性命，又岂是一纸诏书就能抹平的？况且罪魁祸首高老贼至今仍在淮南逍遥。”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谈这个问题。
拉着吕兵并排坐下后，杨轻凭空敲着手指，边思索边道：“我决定归附朝廷也并非全因为这道诏书。这道诏书是以圣上和朝廷的名义发出的，但实则是田令孜一手炮制，他为了召我们入成都，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可见他的谋划之深，我们若不同意，只怕会引来无妄之灾。此其一；
“其二，自平定东川后，高仁厚不思进取，一心息境安民，而如今天下大势如潮水，急流滚滚，不进则必退，且东川北接关内，又夹于西川和山南西道之中，绝非保境之地。是以高仁厚势不能久，不久的东川又会洪水滔天。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次机会脱离东川，归附朝廷，也未尝不是一条明路……
“至于其三……归义都内的事吕二哥也明白，我不想看到同室操戈的那一天，所以必须痛下决心，提前进行分割。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计划，打算重新组建一支新的归义都，而这支归义都，全部交由吕二哥来指挥。”
说罢，杨轻深深地望着吕兵。
吕兵这才明白了杨轻的谋算所在，尤其是最后一点理由，除了借这次机会分割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归义都内部的矛盾，而且听杨轻话里的意思，在这次归义都分割之后，她会坚定地站在吕兵这一边。
吕兵既感受到责任重大，又心怀感念，站起来向杨轻正式地领命：“职下听从都头的安排，决不让都头失望。”
杨轻忙将吕兵拉着坐了下来：“往日若无吕二哥，便没有杨轻的今日；来日杨轻能居于何地，也全取决于吕二哥。还望吕二哥切莫与我生分，更不要自称‘职下’，我担不起，也不愿意担，我只愿我们能齐心协力，在这浑浑噩噩的世道里辟出一片澄明的天地来。”
吕兵垂首：“我明白。”
说到底，接受朝廷改编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幌子，归义都要打着这个幌子完成内部的切割，同时把势力延伸到朝堂中去，为了实现这个计划，杨轻和吕兵两人又在内堂内商议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午夜时分，吕兵才从衙门离开。
两人商定的应对办法，概括起来就四个字：偷天换日。
归义都现有在编士卒一千二百余人，其中，留下一部分继续驻守在阆州，缺额人数另行招募补齐，再开赴成都。
如此一来，哪怕朝廷另派官员来阆州赴任，但只要阆州有归义都的军队，便仍能继续控制该地区，将新任官员架空。
同时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充归义都的实力。归义都改编为禁军后，自然便得由朝廷供养，这样两处归义都的军队加起来，实力大为增强。
至于将哪些人留在阆州，杨轻自有决议，她将她的考虑全盘告诉给了吕兵。吕兵明白，这是杨轻在取信于他，他心领了这份情谊，但也恪守自己的本分，对杨轻的考虑全盘接受，不横加干涉。
杨远爯继续留守阆州。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有选择最信赖的人坐守阆州，杨轻才会放心，而这个人只会是杨远爯。而且杨远爯虽与吕兵私交不错，但两人却各自代表归义都内的不同实力派别，不宜再一同共事。
唐宗汉在果州的战事进展顺利，除果州治所南充和岳池县两地，他已将果州大半的领地划归归义都名下，在这时将他调离阆州显然不划算。所以唐宗汉和他的左队也被留了下来。
苍溪、岐坪二县紧邻兵力强大的剑州，也不可擅自调动。
杨轻向吕兵征询意见后，留下了胡继宗和一部分兵力继续镇守该地。
除此外，归义都安插在司仓、司兵等紧要衙署里的韩志铭、李焕等文职官员也统统留了下来，以保持对阆州地方的控制。
剩余部队再加新招募的兵丁则虽吕兵去往成都。
商议已定，两人分头行动。
杨轻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也更杂，尤其是如何做通杨远爯、唐宗汉、宋华等内部军头的思想，但真正艰巨的任务却是吕兵要去解决的，他必须要将归义都剩余的空缺人数补齐。
除去杨远爯的中队和唐宗汉的左队，还有胡继宗的小分队，将随吕兵一道前往成都的有前队、后队、右队、弩弓队，和杨轻的亲兵卫队，刚好七百人。
还剩下五百人的空缺。
吕兵原以为，招兵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这些人重新捏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可没想到，第一关招兵就成了难题。
阆州本是富庶之地，普通百姓大多能做到衣食无忧，加之南方人不尚武事，早习惯了太平悠闲，自然就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参军，干这种掉脑袋的生计。
尽管吕兵开出的士卒月俸并不低，但最后也有失去田地的流民和城内没有稳定收入的小混混、乞丐等前来报名，而且这些人，要么四肢瘦如骨柴，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要么一身偷奸耍滑的坏习惯，活脱脱的害群之马……吕兵一个也没有收，统统打发了事。
浪费钱财是小，他可不想他的军队失去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