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少年怎可欺

“你这糊突桶，有什么难见处，这厮有什么好的，竟让你迷了心智。”阁儿中，沈家大娘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恼怒的问道。
“我怎的糊涂？若是等到辰哥儿来年高中，便是天子门生，也不算折了月姐儿。”沈宿劝道。
“你怎知他会高中，便是进士及第，岂比上吕家的哥儿。”沈家大娘子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定不能让李辰娶了月姐儿。
这李辰不过是扬州一富贵人家，而那吕家累世簪缨，两世宰相，岂是李辰比得上？
“那吕家也本是寒门，后来不也是吕蒙正中了进士，方才有了如今的吕家。”沈宿也本是布衣，看自家娘子鄙夷李辰的出身，由此及彼，心中不喜道。
“许国公出身寒门，但却是状元，若李辰如果也能挣个状元，封了侯爵的话，我自然允了月姐儿婚事。”沈家大娘子神色语气中无一不带着嫌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突然之间，门外一声低沉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论。“伯母既然如此看不上某，那这婚约断了也罢。”
宴席散尽，李辰打算回厢房继续温习功课，却突然想起昨日从大相国寺给沈宿随手买了镇纸，刚才忘了拿来，这便重新送了过去，算是略表心意。
刚到阁前，便听见阁内沈家娘子的讥讽之言，心中怎能忍得，推门而入。
“吕相公也曾摆摊赶斋，范仲淹亦曾划粥而食，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李辰说罢，身若青松挺直，双目凝视，尽显傲骨，一时间竟让沈宿二人难以直视。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尔等有眼无珠，今日我踏出此门，自此之后和你们沈家恩断义绝。”说着李辰愤然而起，转身离开。
“你，你，若不是为你这浊物，怎的弄今天模样。”听着李辰所言诗句，宛若一个个巴掌打在沈宿脸上，只知眼前蝇头小利，鼠目寸光。不觉间心中又羞又恼，指着自家娘子说道。
“辰哥儿被晏相公看中，一旦高中未来必不可限量。再者当年子音待我大恩，今日此番这般对待辰哥儿，岂不是趁人之危，以怨报德，让天下人如何看我。”
“哼！当年亦不过是些许衣食，我今日予他千金便是。”沈家娘子看着李辰离去，脸上虽有些难堪，但心中却是窃喜，月姐儿的婚事便可松一口气了。“再者他决意退了婚事，与我何干。”
看着自家娘子胡搅蛮缠，沈宿心中不觉有些无奈，看着李辰早已离去背影，也只能长叹。不过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像是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二人争论之时，州桥瓦舍的一处柜坊之中却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沈家大郎，若是此局输了，可就欠某三千贯了。”
人群之中，只见沈溪丘赤膊撸袖，神情焦躁不耐，虽是寒冬腊月，额头大汗不止，看着模样已经输红了眼。
“你这厮怎的如此不爽利，岂能折了你的钱财。”说着沈溪丘头也不抬，盯着跟前陶盆中的促织，挪不得半步。
这柜坊主人原名柳金，因排行老九，因此外人称呼柳九。这柳九也本是东京城内闲汉无赖，会些拳脚棍棒，加之平日里惜客，招纳四方隔涝汉子，因此瓦舍中也有些威名，市井传言此人关系极广，莫说开封府衙门，便是那皇宫之内，也浸润去了。
只见沈溪丘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的斗台，看着台上两只蟋蟀，在草叶撩拨之下，犬牙交错互不相让，越发的凶狠。
“给我咬死它。”
“咬死它。”
过了许久，突然之间，一阵阵的叹息，咒骂声此起彼伏，众人中间的沈溪丘身子一软，如丧考批一般。
“沈家大郎，你的王大将军输了！这三千贯什么时候交付啊？”柳九的话，好似一道催命符，让沈溪丘顿时间魂不守舍。
“九哥，我这出门也不能带如此多的钱财，你容两日，自与你送来。”沈溪丘看着柳九，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带着乞求说道。
“我柳九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既然如此，我卖于你个面子，等到后日此时，给我送到柜坊来。若是见不到人，莫怪我去你沈府讨要。”这沈家毕竟是官宦人家，不好过于紧逼，柳九开口说道。
出了柜坊，沈溪丘松了一口气，仿佛是死里逃生一般。
“丘哥儿？”
“丘哥儿？”
看着沈溪丘心神不宁的样子，唐牛儿唤了两声。
“丘哥儿，心中可有个打算。”唐牛儿心里也是无奈，若是让主君知道输了这么多银子，自己不死也要扒层皮。
看着沈溪丘沉默不语，眼神飘忽不定，脸色阴沉，想来必然也没甚主意，不由暗自叫苦。
“丘哥儿，我们不给又能如何？这柳九不过是个无赖，借他熊心豹胆也不敢去咱府上闹事。”唐牛儿开口说道。
听完，沈溪丘心中有些意动，毕竟三千贯可不是小数目，若是爹爹知道了，非打死自己不可。
不过转念，沈溪丘便绝了这个念头。别人不知，他可听闻这柳九为人狠辣，加之又有些背景，做事多不顾忌，若是真的不给，怕日后少不了麻烦。
“容我想想法子。”沈溪丘心中也没什么主意，今日刚从娘亲哪里要来二百贯，若是再要，怕又要受些责骂了。
沈府厢房
“辰哥儿，你这是要离开吗？”看着李辰神色不渝，一言不发。将衣服行李打包干净。明玉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此处不是某久留之地。”李辰开口说道。
“何事让辰哥儿走的如此匆忙。”看着李辰去意已决，明玉慌张的问道。
这次李辰没有回答。
“那日后明玉还能见到辰哥儿吗？”对于第一个在府中给自己买南食的男子，对于这个写的一手好字的男子，对于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纵有佰仟不舍，却也只好化在心底。
“若是有缘，必然终会再见。”收拾好行李，牵着来时的乌驴，李辰开口说道。
“那明玉等着。”追过了几道院子，看着那一人一驴离去的背影，明玉心中决绝的念叨。
“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前日如何来，今日便如何走，不过却让李辰也看透了什么，悟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