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及笄之礼

天刚翻出鱼肚白，知府顾家便忙活开了，后门口的婆子、小厮正张罗着搬运新鲜的蔬果、肉菜，一条长龙般直入顾府之中。早起讨生活的百姓看着这热闹的景象，都好奇的张望着。有那消息灵通的都议论开来，不愧是知府家的千金，这及笄之礼竟要耗费这么些食材，可见今日邀请了多少达官显贵了。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虽说这苏州知府在咱们这儿是个顶大的官儿了，顾府这般显贵却也并不是因为这苏州知府的官职，要说这知府顾家可是大有来头的哟~”这后门口早食摊上一个素衣圆脸的小子一句话便勾动了众人的兴致，故意卖关子似的话音停在了此处。
“哎哎哎，小兄弟，我也听说过，这顾家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家，我姑妈家的三弟妹的婶娘的同乡家的妹子就在这顾府做活，不过嘛我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家了。”隔壁桌的男人忍不住搭了话，说是不很清楚，却仍是一脸骄傲自得的样子，瞧着穿着打扮像是码头的长工，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一句半句的传言。
方才的圆脸小兄弟一脸的高深莫测，“这就不知道了吧，确是京城的大家，这顾知府啊可是京城嘉庆侯府的嫡出公子~”
“嘶~”身后这瞧热闹的百姓都不由抽了抽气，也不怪大家大惊小怪的，原是这儿离皇城较远，平日里只听说过，哪里见过什么正经的勋贵人家。
“这你们就受不住了呀，那顾夫人更是了不得，可是郡王府的正经千金，皇上亲封的县主呢！”圆脸小伙子很是骄傲，与有荣焉，都像这说的是他自个儿了。
看着交谈老半天，这顾府后门的搬运队伍还在忙碌，大家伙又忍不住议论起来，果然是勋贵之家，这及笄之礼很是不同寻常，没啥事情的甚至约着再过半晌来瞧瞧是来了哪些贵客也好长长眼。
这边魏府也早早点了灯，今日是顾府初菀小姐的及笄礼，家里的主子们都要出席，毕竟不止顾府初菀小姐是家里二姑娘的挚友，这顾知府还是家里魏大人的顶头上司。两家关系一向亲近，及笄礼又是大事，早早的便要准备起来。
“二姑娘，时辰不早了，快起身吧，不然可赶不上顾家小姐的及笄之礼了！”锦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魏蔓枝在被窝里翻滚了两圈，长叹了一口气，猛的一下从被窝里直起身来，双手捂住脸，想着清醒清醒，随后揉了揉双眼这才冲着门外锦书唤道：“进来吧~”
由着锦书搀扶着下榻，洗漱之后就见琴音捧着今日要穿的衣裳进屋了。琴音侍奉着魏蔓枝穿戴好衣物，正是前两日在承月阁选好的银红对襟珍珠扣长衫、淡黄滚金边云纹马面裙以及外罩的纻丝银叶纹披风，一一穿戴好之后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扫早起的烦闷。
今日毕竟是去顾家赴宴，琴音便给魏蔓枝盘了个双刀反绾燕尾髻，正准备在发间簪上夫人为姑娘新打的红宝石梅花缠枝金簪，魏蔓枝摆了摆手让其他女使都退下，“琴音，先帮我把上次秦掌柜送来的蝶花簪和另一只小盒取来~”
琴音从角柜的暗格中取出两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放置到妆台前。
魏蔓枝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木盒，手指微动，似是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那只小木盒。不过巴掌大的小盒子，随着魏蔓枝打开的动作，盒中的流光溢彩再也掩藏不住宣泄开来。
琴音一向也算是稳重了，看见这一幕也瞠目结舌，前几日明明刚见了金镶宝蝶花簪，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只是今日看来见识长的还是不够多啊。
魏蔓枝轻轻拿起盒中的东西，琴音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顶小冠，小巧玲珑可以托在掌心之中。只是这冠虽然小，用料取材却是丝毫不客气。方才开盒时光彩夺目便是由于这小冠通体错落有致的镶嵌着红蓝宝石，细看主体却是由和田白玉打磨而成的，使得这顶小冠富丽中也不失雅致。
“琴音，你应当也看出来了，前几日蝶花簪之事其实尚未结束。母亲既假托臻玉阁将这小冠交予我，想来是不想让我趟这趟浑水，那我就权当不知道继续当母亲无忧无虑的女儿。你一向是最聪慧让人信赖的，锦书她容易意气用事，日后还需你多提点才是。”魏蔓枝坐在绣凳上，仰着头看向站立在一旁的锦书。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锦书静静的看着魏蔓枝，窗外还有些晨时的雾气，只有屋内屋外的灯火照明，眼前的魏蔓枝眼睛亮晶晶的，身后的灯火也不及她眼中的星光，琴音重重的点点头，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承诺一般。
魏蔓枝取出金丝楠木盒中的金镶宝流苏蝶花簪将其插入自己的发髻，又小心地将红蓝宝白玉花冠放入蝶花簪的盒中，并将这木盒郑重的交到琴音手中，“这便是今日赠与顾家姐姐的及笄礼了，交给你咯！”魏蔓枝冲着琴音微笑着眨了眨眼，便朝着门外唤锦书进屋给自己简单的敷了些珍珠粉，再刷了点胭脂便妥当了。
把自己收拾好之后，魏蔓枝便带着琴音去承月阁了，今日因着要去赴宴，便一同在承月阁用早膳了。
魏蔓枝到承月阁请安的时候，魏若柳已经到了，“枝枝给父亲、母亲请安，见过姐姐。”
“枝枝，来，坐到爹爹这边来。”父亲魏承旌现任苏州同知，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才能如今日一般一同用早膳。
魏蔓枝乖巧的坐到父亲下首的位置，“爹爹今日穿常服果真是不一样，平日里难得见到爹爹总是一身官服。”父亲身上穿着的想必也是锦绣堂近日里新制的，通体靛青色，行走间可见青竹暗纹，端是一派风流。
“哈哈哈，看来还是夫人眼光好，枝枝便很是喜欢你帮我挑的常服。”魏承旌抚了抚衣袖，忍不住要打趣魏蔓枝。
正这般说笑着，门外青荷低声通报三公子到了，三公子魏茂松今年刚8岁，他的生母便是住在棠云苑的聂姨娘。有些特别的是，他是魏家唯一的公子，而聂姨娘也是魏家唯一的姨娘。
魏茂松一进门给父亲母亲和两位姐姐一一见礼后方才落座，如此今日人便到齐了，锦嬷嬷吩咐下去，女使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地端着今日的膳食进屋了。今日的早膳因着主子们都在，准备的种类颇为丰富，有夫人喜爱的银耳莲子羹、老爷惯用的小米粥，自然也少不了姑娘们喜爱的冰糖燕窝粥和三公子爱吃的阳春面，再就着大厨房一早蒸的牡丹包、牛肉包以及各色清爽可口的小菜，女使们直将桌子堆放的满满当当才算是摆完膳食了。
饭桌上自然是一片寂静无声，大家都静悄悄的却也很是温馨。
用完早膳也就快到了出发的时辰了，江楠月带着锦嬷嬷又重新盘点了这次备的礼确认再无错漏，如此，便可以准备出发去顾府赴宴了。
魏蔓枝三人跟着父亲母亲的身后出府，府门外四五辆马车已在候着了。
魏大人与魏夫人自然是去了最前头的马车，魏蔓枝微微向魏若柳颔首，“姐姐先请。”魏若柳对着枝枝轻轻点了点头，正欲请她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忽然注意到她发间簪着一支流苏簪，虽然之前未见过却看着有些眼熟，因为这一愣倒是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便作罢向着马车走去了。
魏若柳并未注意到她身旁的棋心脸色很是奇怪，方才在魏若柳愣神的工夫，棋心也见到了魏蔓枝发间的簪子，那分明便是金镶宝蝶花簪！就算魏蔓枝托臻玉阁修整了，棋心也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此刻她特别想回头确认一番，却只能僵直着腿随着魏若柳向着第二辆马车走去。
在搀扶魏若柳上马车的时候，棋心实在是忍耐不住，状似无意的朝着魏蔓枝在的方向看去，做工精巧的金丝蝴蝶在流苏下随着风儿晃来晃去，棋心就算是再想自欺欺人也没办法了。棋心紧皱着眉正欲收回眼光，却在目光扫过魏蔓枝的脸上时瞬间心里一咯噔，魏蔓枝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极为冷冽。棋心眨了眨眼，魏蔓枝一向是最温和柔弱的，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棋心心中有些慌乱，只下一瞬再看过去时魏蔓枝却是正朝着前头的马车轻轻地摆手，笑容还是以往的恬静温柔，棋心瞬间便心安了，定是自己看错了。
“棋心~棋心？”车厢内魏若柳见棋心搀扶自己上车后却未上车忍不住叫了她两声，棋心这才缓过神来，忙应声也钻进了马车中。
之前还站在府门前的魏蔓枝也带着琴音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了，在琴音搀扶自己上马车的时候，魏蔓枝捏了捏琴音的手并对她微微一笑，琴音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魏茂松也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如此，这一小队马车便向着顾府出发了。
只不过，有人兴高采烈，有人费思不得解，有人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此时天光已大亮，阳光毫不吝啬的撒在每一处角落，如此，一切的灰暗便在这温暖的晨光中慢慢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