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肖饶的回忆

“初中一年级第一天开学，我就注意到了娜丽，那天她穿着一身半新的粉色衬衫，配着一条过膝的黑色长裙，扎着一个马尾辫，面容白皙，眼睛大大得，很漂亮，她的座位在我的左边前面一排，那是我十三岁，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上课时都忍不住看看她的侧脸，当时，阳光从窗户口照射了进来，半落在她的脸上，那长长的眼睫毛，扑棱扑棱……。”
肖饶说着说着就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他那微微抬起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个小李娜丽，死水般的眼神逐渐有了一丝光彩，他那让人不忍直视的容貌也似乎不再那么狰狞。
“从第一次见到娜丽后，我的世界里就装满了她，无论我身处何方，第一眼看到的注意到的一定都是娜丽，她在我眼里就是个闪闪发光的小星星，让我一眼就能看见。为了跟她尽快熟悉，我千方百计想要找她说话，可她胆小，一直躲在陈旭的背后，从不敢正面跟我说话。她长得很漂亮，像洋娃娃一样，不仅仅把我吸引了，也吸引了其他小男生。那时很多男生都喜欢送她礼物，这引起了班里其他女生的嫉妒，我知道她们私下不停咬耳朵，想要对付娜丽，所以，我一直都很谨慎地注意着。有一次，轮到娜丽值日，我怕那些女生对她不利，就一直躲在教室外面，想要偷偷保护她。果然，娜丽肚子一人倒垃圾时，被班里的崔晓以及她二个跟班给堵住了。这群可恶的人把污水泼在娜丽身上，还拿出剪子想要剪娜丽那头乌黑的长发，我当时就在她后面没多远，当我看见崔晓时就心知不妙，可我没能替她挡住水，当我冲过去时，她已经浑身都湿了，头发也黏在脸上，两眼都充满了彷徨跟惊吓，像只迷路的小兔子一样，从那是我，我就决定，这辈子我都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我要好好保护她。当时，我怒火中烧，我跟三个女生打了起来，并警告她们，以后谁再敢为难娜丽，我绝不放过她。我替她赶走了崔晓三人，打斗过程中，我的手臂被崔晓用剪子划伤了，流了好多血，娜丽一边捂着我的手，一边大哭，当时，我压根不觉得我的手臂疼，反而一直安慰娜丽，没事，没事。从那件事以后，娜丽才开始信任我，跟我说话，不再因为害怕躲着我，我帮她赶走那些骚扰她的，欺负她的人，她一直喊我饶哥，我经常带着她跟陈旭两人去锦山里面玩，我们一起到乌江边抓鱼摸虾，然后自己弄个土灶煮熟吃，那三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
肖饶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容，狰狞的疤痕也没有那么吓人了，此时的他如同回到了十三四岁那段令他最留恋的日子，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应该最想回到那段时间吧
“可是，人都会越长越大，思想也会越来越复杂，那种纯粹的友谊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重。上高中以后，因为我们走得近，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娜丽被人指指点点，心情越来越烦躁，也就越来越疏远我了，她非常害怕，再也不敢跟我说话，不敢跟我走一块，我一靠近她，她就惊恐地四处张望，害怕被别人看见，报告给老师，我实在是不忍心她这么胆战心惊，于是，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放学后也只能远远地跟着她后面，一直送她俩回到福利院我才离开，虽然我们很少说话，可是，每每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从陈旭那里得知，她们福利院有一个叫小桃的人总是欺负娜丽，我还曾蒙面堵住了小桃的路，狠狠地威胁了她下，不准她再欺负人，否则下次就剪光她头发。我以为这样，小桃就会收敛一点，可没有想到，有些人越是威胁越是戾气变重，我对小桃的威胁，不仅没有帮到娜丽，反而让小桃愈发恨娜丽，她认为是娜丽找人威胁她，于是更加变着法欺负娜丽，那段时间，娜丽每天都愁眉不展，我也是急得上火却无计可施，可没有想到，没多久，就听说小桃出事了，半夜溜出去玩，最后淹死在了乌江，我当时有些狐疑，乌江距离福利院还有一段距离，怎么会淹死在乌江里可是，一想到她再也不能欺负娜丽，高兴劲就将心里那一点点疑惑完完全全掩盖了，我还在想，这是她欺负娜丽的报应，可谁知……。”…
肖饶说着说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双手捂住了脸。
“后来呢”
肖饶平静了一下情绪，抹了下脸，继续说道：“后来，高中毕业后，我们三都落榜了，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但我依然隔三差五就去福利院看看娜丽，谈谈各自今后的打算。再后来，我就跟着我们村一个厨师后面学手艺，我想着，手艺学好了，以后可以做些美食给娜丽吃，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可当我学得差不多时去找她，福利院的阿姨说她考上了会计师，去a市上班了，没有地址留下来，我也曾去a市找了她好些次，但都无功而返，不过，我从赵阿姨那里得知娜丽还没有男朋友，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死心，托赵阿姨告诉她，我一直在家等她。”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五六年。当我再次看见她时，就是在十一年前了。那天晚上，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估计快到了零点了，按以往我的作息规律，早已入睡。可那天，不知为何，我一直心神不宁，躺在床上左翻滚，右翻滚，就是睡不着，胡思乱想，总觉得有事，当我听到隔壁张爷爷家的狗居然破天荒地叫了几声，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这条狗我很熟，除非生人，否则绝不会半夜三更乱叫的。所以，我立马起身去外面看看，出门时，我差点被绊倒，回头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一个白衣女子倒在了我家门口，就算是夜很深，但月色还不错，我似乎能看到女子身上有着斑斑血迹，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颤抖着用脚踹了踹女子，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我壮壮胆弯下腰，摸了摸她，发现身体还有热度，顿时就明白应该是哪个受伤的女子倒在了这里。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女子的脸一下就在月光下显露了出来，这女子居然是娜丽即使已经五年未见了，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这是我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我曾设想过无数种我们相遇的情景，但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相遇。当时，我没有时间去思考，我不停喊着娜丽的名字，好一会，她才悠悠转醒，她看了看我，说了句，帮我，不要让人知道，说完就又昏迷了过去，我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回了我的房间，我原本想要打120急救的，被娜丽的那句话给阻止了。”
肖饶说着说着，就停顿了好一会，似乎因为时间太久远而需要努力地回想一下，又似乎当时的情景太让他触目惊心而心有余悸，至今都没能走出那时的震惊。
周大队长对着监视屏做了一个喝水的手势，小杨立马明白，倒了一杯水送进了审讯室。
“喝口热水吧，再继续。”小杨把温水递给了肖饶。
“谢谢。”肖饶抬头对着小杨道了一声谢。
肖饶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热水，润了润嗓子后继续。
“当我颤抖着把娜丽抱回房间，放到床上后，我倒吸了一口气，娜丽身上的白色裙子已经是皱皱巴巴，血迹斑斑，尤其是下摆处，几乎被血浸染了，当时我的脑子一懵，我以为她遭受了什么人侵害了，心里恨不得要砍了那个畜生，可是，即使我当时非常非常愤怒，可我第一时间还是想到要先照顾好娜丽，这时间的她身体心灵受伤严重，保存的事不急，所以，我感觉打了热水，找来我自己的衣服，还喊醒了我奶奶，让她老人家帮娜丽擦拭一下，可谁知……，没多久，我奶奶就因为惊吓冲出了房间，她语无伦次地指着房间里昏迷的娜丽对我说着怪物，怪物，我一惊，立马捂住奶奶的嘴，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奶奶告诉我，娜丽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她说她上身是女性，下身却带着男具，而且，伤口就是被切了那根子造成的，我当时简直感觉像做梦一样，完全不相信奶奶说的话，但我懵懵懂懂间依旧让奶奶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透露出来。然后我回到了房间，娜丽还昏迷着，一点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已经被发现，我思索了良久，还是替她擦拭好了，换了一身衣服，因为不管她的身体有什么缺陷，她总归还是娜丽，还是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娜丽，哪怕她变成了魔鬼，我依旧还是心甘情愿爱着她，我宁愿跟她一起成魔也不愿放开她的手，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已经十二年了，时间太长，长到她已经成为了我的执念。”…
“第二天早上，娜丽就醒了，她看到她的衣服被换了，大惊失色，我很坦然地告诉她，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她都是我认识的娜丽，这世界谁都会嫌弃她，唯独我永远不会，她呆呆地看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她痛哭了出来，她哭了很久，似乎要把她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发泄出来，当时，她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去问她，我知道，那些过去的事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否则也不会让她如此决绝，不惜丢命也要将那根子给断了，我当时想，也许有一天，当她不再这么痛苦时，她会跟我说的，我会耐心等着她。”
“随后的几天，娜丽因为伤口一直发炎而高烧不断，我不停出去给她买各种消炎药，止痛药，抗生素，中药等等回来给她治疗，我让她去医院，她不肯，她说她就算死也不会去医院看病，因为那样，所有人都会把她当怪物看，她不想做个被围观的猴子。我也没有特别逼她，就想着，自己多买点药也是一样，期间，我奶奶非常不满她住在我家，主要还是因为知道了娜丽的状况，而我又是肖家唯一的后辈，奶奶还想着我传宗接代的问题，自然是看娜丽非常非常不高兴，我只能安慰她，尽量不让她跟娜丽碰面。”
“多年来我心心念念的人就住在我的房间，我每日里悉心照料着她，晚上就在房间里打地铺保护她。每每想到这事我就开心，可谁能想到美好的日子居然那么那么短暂，短暂到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仅仅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那天，我照例买了一些中药回来，准备煎了给娜丽补血固气。那天的天气稍微有些热，所以，我就把煎药炉子搬到院子里，准备在院子里煎药，一来，天有些热，煎药有个长时间的活，一直闷在屋里人吃不消，二来，我想借机让娜丽坐到院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毕竟老窝在房间里对身体恢复不好。可是，这是我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出事，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让娜丽出来。可是，娜丽却说幸好自己这么做了，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她的罪孽将更重了。”
说到这，肖饶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满是伤疤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让一干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孙大妈更是哭得一塌糊涂，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再一次从心底深处汩汩流出，她的女儿是恶魔，可是她却又是身不由己，都是那该死的基因，该死的第二人格，不然，她的娜丽，她的丈夫，就不会出事，他们一家就会像绝大部分家庭一样，幸福美好地生活下去，何至于弄得家破人亡，支离破碎
周围的人，听到孙怡的痛哭，肖饶的呜咽声，鼻子都忍不住发酸，几个大男人都这样，余斗斗更加受不了，她转身埋首在林都怀里无声地哭。
虽然她家的不幸是李娜丽一手造成的，但不可否认，李娜丽本身也是个悲剧，彻彻底底的悲剧。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肖饶一个大男人过了十多年依旧这么痛苦，大伙都揪着心等待着肖饶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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